然而，这感动的情绪只持续了三秒。
叶天猛地回过味来，刚刚平息的怒火“噌”地一下又冒了出来，只是这次的性质完全不同！
他指着叶崇，气得差点跳起来。
“等等！不对！”
“不过，老东西，果然什么北境贵族的荣耀、千年传统、决斗精神全都是骗我的吧！合着你们几个老家伙根本就不要面皮！”
“合着婚姻什么的就是你们一句话的事！根本不用打生打死！”
“我真是脑抽了，当时居然信了你的邪！还想着一个月进化巡洋舰去跟人玩命！”
他越说越气，最后目光死死锁定叶崇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仿佛要从中看出一朵花来，语气带着十足的笃定和鄙夷。
“还有！你个面瘫老混蛋！果然也根本舍不得灵儿嫁给别人！拿自己女儿当鱼饵，你良心不会痛吗？！”
这一连串的灵魂拷问和精准吐槽，如同连珠炮般轰向叶崇。
“咳。”李玄风用折扇抵着额头，肩膀微颤。
石坚直接扭过头去，宽厚的肩膀一耸一耸。
连卡尔都抬手抵在唇边，优雅地轻咳了一声，掩饰嘴角的笑意。
而被正面输出的叶崇，脸颊肌肉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眼神微微移开，破天荒地没有与儿子对视，只是望着远处的废墟，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嗯”，音量不大，却无异于亲口承认了一切。
叶天：“！！！”
他承认了！他居然承认了！这老东西！
看着父亲那难得流露出的、近乎是“心虚”的反应，叶天感觉自己这一个月来的焦虑、挣扎和拼死努力，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亏我还那么认真！
就在这时，李玄风似乎是为了给老友解围，又或许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唰”地合上折扇，用一种长辈关怀晚辈的、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
“不过贤侄啊，话又说回来，灵儿那丫头总归是要嫁人的。女孩子家家，总不能一直跟在你身边，总要找一个好归宿的嘛~”
他笑眯眯地看向叶天，抛出了一个看似玩笑的致命问题。
“你看你这样百般抗拒，以后灵儿要是找不到合适的，难不成……最后嫁给你这个哥哥？”
此话一出，叶天本能地就想反驳。
“这怎么可能……”
然而，他话音未落——
“！！！”
一直安静待在叶天身侧，仿佛背景般的叶灵儿，反应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激烈！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绯红眼眸此刻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在燃烧。
她用清晰无比、毫无迟疑的声音，脱口而出：
“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的瞬间，灵儿自己也似乎被这过于直白的回应惊住了。
她猛地抿住了嘴唇，眼中的光芒迅速收敛，重新变回那潭深不见底的静水，白皙的脸颊上却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她飞快地低下头，银白色的长发垂落，遮掩住了她的侧脸，让人再看不清她的表情。
（……！）
（说出来了……）
（……要冷静。）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叶天也被灵儿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和迅速的“冷却”弄得一愣，但看着她此刻低着头、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鸵鸟模样，又觉得好笑。
他只当是小女孩依赖哥哥的童言无忌，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对着几位长辈笑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灵儿还小，离不开哥哥，说喜欢哥哥很正常嘛，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然而，在场的四位长辈，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叶崇的目光在瞬间失态后又强行恢复“无口”状态的灵儿，和一脸“我妹妹真可爱”的傻哥哥之间扫了一个来回，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李玄风重新打开折扇，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变得更加玩味、甚至带着一丝“原来如此”了然笑意的眼睛。
石坚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看看叶天，又看看灵儿，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牙疼似的古怪表情。
卡尔则优雅地颔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有趣的‘兄妹’之情。”
四位家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叶天看着气氛似乎有点微妙的现场，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贴上了“迟钝的哥哥”标签，还在那里试图缓和气氛。
“那什么……炸也炸了，说也说了，这事就算翻篇了吧？我……我先带灵儿回去了？”
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就在这时，奥古斯都家主卡尔忽然上前一步，他整理了一下白手套，用那特有的、仿佛咏叹调般的优雅嗓音，极其认真地对叶崇说道：
“贤侄稍等”
“叶兄。经此一事，我观叶天侄儿胆识、魄力、机缘皆是上上之选，表现着实亮眼，未来不可限量。”
他话锋一转，目光温和地看向叶天。
“我奥古斯都家族旁系，也有几位品貌端庄、正值妙龄的小辈。说来也巧，其中几位的气质喜好，似乎……正合侄儿的口味。”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极其快速地瞟了一眼刚刚“童言无忌”完，此刻正低着头，周身温度却仿佛又降了几度的叶灵儿。
随即，他对着叶天，露出了一个无比宽容且“开明”的笑容：
“当然，以贤侄之英才，若觉一人不足以相伴，全都要了……也无关系要。我奥古斯都家，并非不通情理之门第。”
他这话说得优雅又认真，仿佛在谈论一件再正常不过的风雅之事。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李玄风也“唰”地一声合上折扇，脸上带着如狐狸般狡黠的笑容，立刻跟上。
“巧了，卡尔兄，我们家也正有此意。我李家旁支亦是人才辈出，不乏聪慧明理、善解人意的女子，与贤侄正是良配。若是贤侄喜欢，多几位知心人相伴，岂不美哉？”
“啊？？？”
（等等？！我是来干啥的？）
而站在他身旁，低着头的叶灵儿，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那只紧紧攥着叶天衣角的小手，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让脚下的地面都要结出冰霜。
（……！！！）
（……所有想抢哥哥的……都要清除……）
叶崇看着眼前这混乱又滑稽的场面，再看看自己那个一脸懵逼的儿子，以及那个快要化身绝对零度领域的养女，突然觉得，刚才被儿子指着鼻子骂，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面对卡尔和李玄风这突如其来的“联姻攻势”，叶天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像是被两头笑眯眯的老狐狸盯上的肥肉。
他干笑着，脚趾头在靴子里尴尬地抠着地，只能使出传统艺能。
“啊哈哈……卡尔叔叔、李叔太过奖了……有机会的，有机会的~一定，一定登门拜访……”
他这话说得含糊其辞，纯属标准敷衍，主打一个“答应得很爽快，兑现看缘分”。
两位家主何等人物，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推脱之意，但目的已经达到——种子已经种下，态度已经表明。
于是也不再紧逼，相视一笑，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既然如此，我等便不久留了。”李玄风“唰”地展开折扇，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
“期待贤侄莅临。”卡尔优雅地行了一礼。
石坚拍了拍叶崇的肩膀，瓮声瓮气地道：“老叶，走了！回头喝酒！”
叶崇微微颔首，目光在叶天和依旧低着头的灵儿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终什么也没说，与其他三人一同转身，身影在庭院中渐渐淡去，显然是启动了短程传送。
压迫感极强的四位大佬终于离开，现场只剩下叶天和灵儿，以及……两片冒着青烟的废墟。
叶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他揉了揉额头，正准备对灵儿说点什么，比如“别在意那些老家伙的胡话”之类的……
然而，他一转头，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叶灵儿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
那双绯红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慌乱或羞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她就那样静静地盯着叶天，小小的身体仿佛一个即将引爆的冰霜炸弹。
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