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的神识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从月无瑕那破碎崩塌的识海中退出。回归本体的瞬间，剧烈的眩晕感和神魂被侵蚀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煞白，但他立刻强撑着看向怀中的少女。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神识的离去，或许是残存的意志仍在挣扎，月无瑕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再次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她眼中不再有银芒，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澈哀伤，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痛苦，以及一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坠入更深绝望的灰暗。
她看到丁凡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与急切的脸庞，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泪水瞬间决堤，混合着尚未干涸的银血，在她苍白如雪的脸上划出凄凉的痕迹。
“对……对不起……”她开口，声音嘶哑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我……我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丁凡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冰冷和颤抖，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别说傻话！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你识海里的……”
“没用的……”月无瑕绝望地摇头，泪水汹涌，“那是……‘根源’的崩坏……封印碎了……‘它’在吞噬我……谁也……阻止不了……”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不再隐瞒。活下去的希望已经渺茫，至少在最后，她不想再带着谎言离开。
她抬起颤抖的手，想要触摸丁凡的脸颊，却又无力地垂下，只能用那双盈满泪水的眸子，深深地、贪婪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永恒。
“丁凡……”她哽咽着，终于说出了那个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足以石破天惊的秘密，“我……我不是人……至少……不完全是……”
“我是……虚无邪帝……于万古之前……抽取自身一丝‘存在’本源……融合了……他从命运长河源头……强行掠夺来的……一缕‘命运法则’碎片……耗费无尽心血……打造出的……最终兵器。”
最终兵器！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九霄神雷，狠狠劈在了丁凡，以及旁边屏息凝神的沐雨柔、南宫舞、铁山和墨灵的心头！
所有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在丁凡怀中脆弱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少女。
兵器？！她是……一件兵器？！一件由那位与混沌对立的虚无邪帝，为了对付丁凡而打造的……终极武器？！
月无瑕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震惊，或者说，她早已预料到，只是自顾自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像是在进行一场迟来的忏悔：
“我的使命……只有一个……潜伏到你身边……获取你……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说到这里，泪水流得更凶，眼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与愧疚。
“然后……在你最信任我……最不设防的……那一刻……引爆我体内的……虚无命运烙印……将你……连同你的混沌世界……一起……拖入……永恒的……虚无……”
“这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这句埋葬在心底太久太久的话，随即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支撑，瘫软在丁凡怀中，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和无声的流泪。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她所有的接近，所有的示弱，所有的舍身相救……最终的目的，竟然都是为了完成那场针对丁凡的、最彻底的刺杀！
沐雨柔捂住了嘴，眼泪无声滑落，她无法想象，这个屡次拯救她们，看似柔弱无助的女孩，竟然背负着如此可怕的宿命。
南宫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恍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铁山和墨灵更是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丁凡紧紧抱着怀中这具冰冷的身躯，感受着她生命的流逝，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那“信任的匕首”，并非指外来的攻击，而是源自她自身！她就是那柄匕首！
然而，此刻充斥他心间的，却并非被欺骗的愤怒，也不是对阴谋的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刺痛。
一件被赋予了刺杀使命的兵器，却在他一次次不经意的关怀、一次次并肩作战的信任中，悄然诞生了属于自己的意志，拥有了不该有的情感。
这该是何等的痛苦与挣扎？
她此刻的坦白，这如释重负却又绝望无比的泪水，就是她背叛自身“使命”的最有力证明！
“所以……”丁凡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与血，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你之前一次次救我，甚至不惜动用这毁灭自身的力量……都是为了……对抗你被赋予的‘使命’？”
月无瑕闭上眼，泪水不断从眼角溢出，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来……不该存在的……是我……污染了你们的……世界……”
看着她濒死之际仍在自责的模样，丁凡心中那股疯狂的救她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彻底燎原！
他低下头，在她光洁却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郑重而温柔的吻。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震惊、悲痛、茫然的众人，最终落回月无瑕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不，你错了。”
“你不是兵器。”
“从你选择推开雨柔，选择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月无瑕，是我们的同伴，是我丁凡……认定的人。”
“你的命，我救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