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寒夜孤行：风沙隔断两相望
沈砚之的身影消失在营门阴影里时，夜风吹得更急了。他没带行囊，没跟任何人告别，只攥着那张被揉皱的信纸，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连腰间短剑的剑柄都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那是陆承骁亲手系在他腰间的，此刻却像根刺，扎得他每走一步都心口发紧。
离开营寨范围后，他才敢放慢脚步，北境的荒原在夜里只剩漆黑一片，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疼得他眼眶发酸。他不敢回头，怕一转身就看见营里的灯火，怕看见陆承骁追出来的身影，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妥协，会忘了刚才争吵时的委屈和愤怒。
“凭什么说我只会分你心神……”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荒原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我明明也杀了敌人，明明也守住了哨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衣襟上，混着尘土晕开一小片深色，“你说过要一起回家看桂花树的，你骗人……”
信纸在手里被攥得更紧，沈母画的小桂花图案早已模糊，只有那句“盼你们平安回来”的字迹，还隐约能看清。他想起离家时母亲塞给他这封信的模样，想起陆承骁当时笑着说“肯定能平安回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疼，脚步却没停——他要走得远远的，要让陆承骁知道，没有他的保护，自己也能活下去，甚至能活得更好。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沙粒越来越软，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让他忍不住握紧了短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除了军营和家乡，他竟没去过别的地方。可他不敢回去，无论是军营还是家乡——回军营，就要面对陆承骁的“命令”；回家乡，就要跟爹娘说自己和陆承骁闹了别扭，说自己从战场上逃了回来。
风更冷了，他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喘气。信纸被他展开又叠起，反复几次，指尖都磨得发疼。忽然，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还夹杂着熟悉的呼喊，是陆承骁的声音，带着焦急，穿透夜色传过来：“砚之！沈砚之！你出来！”
沈砚之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猛地跳起来。他下意识想躲，却又硬生生定在原地——他想听陆承骁说句软话，说“我错了，你回来”，说“以后咱们还一起并肩”。可马蹄声越来越近，呼喊声却始终没说那句他想听的话，只有反复的“你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我不回去……”他咬着牙，转身往更黑的荒原深处走，脚步比之前更快，“你不相信我，我就再也不回去了……”
马蹄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住，陆承骁的呼喊声也渐渐低了下去，或许是没找到他，或许是被别的事绊住。沈砚之却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往前走，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四周只剩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
他停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旁，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风沙卷过，把他的哭声吹散，也把营寨的灯火、陆承骁的身影，都隔在了遥远的身后。他知道，从自己踏出营门的那一刻起，他和陆承骁之间，就像这片荒原上的风沙，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