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飞的动作,迟疑了半秒。
他看着苏灵婳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又看了看她伸出的手。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感到如此的……挫败。
最终,他还是缓缓地,将自己手里的枪,递了过去。
两个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绝对的王者,是说一不二的存在的男人,此刻,竟然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被一个怀着孕的弱女子,轻而易举地,就收缴了武器。
这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却又带着一种荒诞的和谐。
苏灵婳一手一把枪,掂了掂,然后,目光落在了顾云飞的身上。
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立刻,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这是命令,是裁决,是驱逐。
然后,她又转过头,看向那个垂着头,像一只斗败了的大型犬科动物的陆战野。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跟我回家!”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人,握着两把沉甸甸的手枪,转过身,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吉普车的方向走去。
毫不拖泥带水。
顾云飞站在原地,看着苏灵婳那决绝的、强大的背影,看着她微隆的腹部,和他亲手递过去的那把黑色手枪,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挫败和……迷茫。
但紧接着,那丝迷茫,就被一种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占有欲所取代。
他握紧了拳头,嘴里无声地念着那个名字。
苏灵婳。
真是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他不会放弃的。
绝不。
而陆战野,则像一个被抽掉了所有精气神的木偶,在苏灵婳转身的那一刻,就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跟了上去。
他知道,靶场上的对决,结束了。
但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更加严峻的、来自家庭内部的……终极审判。
回家的路,死一般的寂静。
吉普车里,苏灵婳绷着一张脸,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虽然动作依旧生涩,但比起刚开始的横冲直撞,已经平稳了许多。
那两把被她收缴上来的手枪,就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黑沉沉的,像两个沉默的罪证。
陆战野坐在副驾驶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想道歉,想解释,可一看到苏灵婳那冰冷的侧脸,和那双因为紧握方向盘而指节泛白的手,所有的话,就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次,他是真的把媳妇儿给惹毛了。
而且是惹得非常、非常严重。
他宁愿苏灵婳现在就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也比这样一言不发要好。这种沉默的煎熬,比战场上等待冲锋号角响起的那一刻,还要让人心慌。
车子一路开回了家属院。
苏灵婳把车停稳,拔下钥匙,拿起那两把枪,推开车门就下了车,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陆战野一眼。
陆战野像个犯了错的小跟班,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垂着头,那副样子,要多蔫有多蔫。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家门。
苏灵婳“啪”的一声,将两把枪扔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然后便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
那眼神,就像是法官在看即将被审判的犯人。
陆战野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知道,审判,开始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扑通”一声,双膝一弯,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而且,他跪得很有技巧。
他没有跪在光滑的地板上,而是精准地,跪在了墙角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专门用来洗衣服的搓衣板上!
“媳妇儿,我错了。”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充满了浓浓的愧疚和悔恨。
这一跪,他跪得心甘情愿。
他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不仅辜负了妻子的信任,更让她在怀着身孕的情况下,为他担惊受怕,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阻止他。
他就是个混蛋!
别说跪搓衣板了,就是现在让他去跪钉子板,他都绝无二话!
苏灵婳看着他这副“主动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心里那股滔天的怒火,稍微降下去了一点点。
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冰冷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砰”的一声,厨房的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了。
陆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本来是想给儿媳妇送来的,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了客厅里这副“惊心动魄”的景象。
她先是看到了茶几上那两把黑洞洞的手枪,吓得手一抖,果盘差点掉在地上。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跪在搓衣板上,垂头丧气的宝贝儿子。
“这……这是怎么了?!”陆母的脸都白了,她快步走过来,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妇,一脸的惊慌失措。
还没等苏灵婳解释,从书房里闻声而出的陆老爹,也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那两把枪和跪着的儿子时,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不像陆母那样慌张,他只是走到茶几前,拿起了其中一把枪,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硝烟味,传了过来。
开过火了。
陆老爹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将枪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指着陆战野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
“混账东西!你给我跪直了!你当兵是干什么吃的?啊?!军人的枪是让你拿来干这个的吗?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还有没有王法!”
陆老爹气得浑身发抖,他戎马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军人的荣誉和纪律。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会干出私下持枪决斗这种混账事!
“老陆!你先别骂了!到底出什么事了?”陆母急得直跺脚。
陆老爹懒得跟他解释,他现在只想清理门户。
他转身就想回书房去拿自己的武装带。
“我今天非抽死你这个不孝子!”
就在这家里即将上演“全武行”的时候,苏灵婳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