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章
苏灵婳干脆把杯子和勺子都塞到了他的小手里：“自己吃吧，小心别洒了。”
陆念安抱着那个玻璃杯，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一勺一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小脸上很快就沾满了粉色的奶油，像一只偷吃的小花猫。
苏灵婳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又转身回了房间，不一会儿，从里面——实际上还是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小木马，还有几个上了发条就能蹦的铁皮青蛙。
“吃完了冰淇淋，婶婶陪你玩这个，好不好？”
陆念安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那些新奇的玩具吸引了过去。他的世界里，只有泥巴和石子，哪里见过这么好玩的东西。
他一边吃，一边用力地点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站在一旁的陆大山和李桂芬，看着眼前这温情的一幕，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他们想的是什么？是来打骂，是来羞辱这个“资本家小姐”的。
可人家呢？
人家非但没有计较他们的蛮横无理，反而还在用心疼爱着那个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甚至代表着一桩丑闻的“侄子”。
用他们见都没见过的“仙丹”一样的好东西哄他，用他们闻所未闻的玩具逗他。
这份心胸，这份善良，让他们这对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感到无地自容。
李桂芬用粗糙的手背，偷偷抹了抹眼泪。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埋头苦吃的小家伙，突然抬起头，看着苏灵婳，脸上沾着奶油，露出一个有些怯生生，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用还不太清晰的口齿，小声地，却又无比认真地叫了一声：
“……婶婶。”
这一声“婶婶”，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在场所有人心底最柔软的那扇门。
夜，深了。
陆战野已经把父母和侄子都安顿睡下了。
他回到房间，看到苏灵婳正靠在床头看书。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发间，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感激。
“媳妇儿，今天……谢谢你。”
苏灵婳放下书，转过头，摸了摸他的脸：“傻瓜，我们是夫妻。”
就在两人温存之际，房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紧接着，是压抑着的、痛苦的哭声。
陆战野和苏灵婳对视一眼，都听出了那是他母亲李桂芬的声音。
陆战野皱起眉，起身就要去开门。
苏灵婳却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
门外，李桂芬在黑暗中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过。儿媳妇的好，儿媳妇的大度，和自己的愚蠢、蛮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这个好孩子，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披上衣服，悄悄地走到苏灵婳的房门口，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竟然直直地跪了下来！
她隔着门板，带着满腔的悔恨，失声痛哭起来。
“好媳-妇儿……灵婳……是妈对不起你！是妈混蛋！是妈有眼不识泰山！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求你，别不理妈啊……”
门外，李桂芬的哭声充满了悔恨和自责，听得人心里发酸。
陆战野听着母亲的哭声，心里又气又急，就想开门把她拉起来。
“她这是干什么！大半夜的！”
苏灵婳却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自己披上衣服，下了床。
她打开门，看着跪在地上，哭得老泪纵横的婆婆，心里也是一声叹息。
“妈，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
她伸手去扶李桂芬。
李桂芬却不肯起，抓着苏灵婳的手，哭得更凶了。
“不，灵婳，你不原谅妈，妈就不起来！妈今天真是猪油蒙了心，被那个孔玉梅当枪使，还跑到首长家去闹，差点……差点害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妈不是人！妈对不起你，对不起陆家列祖列宗啊！”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就往自己脸上扇。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苏灵婳眼疾手快，抓住了她还要再打的另一只手。
“妈！您别这样！”苏灵婳加重了语气，“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您再这样，是想让战野为难，还是想让我这个当媳妇儿的，落一个不孝的罪名？”
李桂芬的动作停住了。
这时，陆大山也披着衣服，一脸羞愧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伴，和一脸无奈的儿媳，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汉，第一次在一个晚辈面前，深深地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好孩子……灵婳，是你爸糊涂，是你爸没把事情问清楚就跑来闹事。我们……我们对不住你。”
苏灵婳看着眼前这两个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老人，知道他们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她叹了口气，和陆战野一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李桂芬从地上拉了起来。
“爸，妈，都过去了。”苏灵婳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现在天晚了，都先回去睡觉。我们有什么事，等明天天亮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商量怎么解决，好不好？”
“哎，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李桂芬连忙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
这一夜，对陆家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了客厅的饭桌前。桌上，是苏灵婳早起熬的白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
陆念安大概是昨天吃到了甜头，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怕生了，正坐在小板凳上，自己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陆大山和李桂芬却没什么胃口，两人都低着头，等着儿媳妇的“审判”。
陆战野看着妻子，眼神里全是感激和爱意。他知道，自己娶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也最聪明的女人。这个家，如果没有她，恐怕早就散了。
苏灵婳吃完半碗粥，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放下了碗筷。
她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圈，正式开启了这场决定陆家未来的“家庭会议”。
“爸，妈，战野。”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