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的急诊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陆战野像一尊铁塔，笔直地戳在抢救室的门外。
他那张一向冷硬沉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
他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不敢去想，如果苏灵婳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一瞬，就让他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压垮。
他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焦灼的等待逼疯的时候，抢救室的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陆战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嘶哑得厉害：“医生！她怎么样了？她到底怎么了？”
医生被他这副像是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这位同志，你先别激动！病人……病人没事。”
“没事？”陆战野愣住了，“没事她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得晕过去？”
“这个……”医生摘下口罩，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病人不是生病，她是……她是怀孕了。”
怀……怀孕了？
陆战野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颗炸弹给炸了，瞬间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医生，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的爱人，怀孕了。”医生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用一种混合着恭喜和责备的眼神看着他，“已经快两个月了。我说你这个当丈夫的，也太粗心了！她最近是不是有恶心、呕吐、嗜睡的反应？你都没发现吗？”
恶心……呕吐……嗜睡……
医生说的这些症状，像电影片段一样，在陆战野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他想起来了。
这几天，苏灵婳的胃口确实不怎么好，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干呕过两次。
他当时以为她是脖子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身体虚，就没太在意。
她也确实比以前能睡了。以前她总是精力充沛，现在，午后经常会犯困，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他还以为，是她最近处理家里的事情，太累了。
原来……原来这些，都是怀孕的反应！
他竟然……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她之所以会突然腹痛，是因为最近情绪起伏太大，加上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有些动了胎气。”医生继续说道，“不过还好，送来得及时，没什么大碍。我已经给她打了保胎针，接下来只要好好卧床休息，注意补充营养，保持心情愉快，就没问题了。”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谢谢你！”陆战-野语无伦次地道着谢，巨大的狂喜，像潮水一样，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要当爸爸了！
他和苏灵婳，有孩子了！
这个认知，让他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站在原地，咧着嘴，傻笑个不停。
那副样子，和他平时那个冷面团长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医生见惯了这种初为人父的准爸爸，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办公室。
很快，苏灵婳被护士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转到了高级病房。
她已经醒了，麻药的劲儿过去后，小腹处那股尖锐的疼痛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点隐隐的坠胀感。
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神情却是一片茫然。
她也听到了刚才医生和陆战野的对话。
怀孕了？
怎么可能？
她重生回来之后，和陆战野之间，虽然亲密，但始终没有越过最后那道防线。那个男人，古板得像个老学究，非要等到领了证才肯碰她。
那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苏灵婳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一段被她刻意遗忘、深埋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毫无征兆地，猛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那个晚上，她因为父亲苏建业执意要将她嫁给“穷当兵”的陆战野，而大发雷霆。
她和刚刚从西北部队赶回来的陆战野，在房间里大吵了一架。
她用尽了各种恶毒的语言，辱骂他，嫌弃他，让他滚。
陆战野一直沉默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等到的，却是苏灵婳如此绝情的对待。多年的爱恋和期盼，在那一刻，被摔得粉碎。
他喝了很多酒。
借着酒劲，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了。
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将尖叫哭闹的她，死死地按在了床上……
那是一个混乱而痛苦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和床单上那抹刺眼的红色，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尖叫着，将陆战野赶了出去。
而陆战野，在酒醒之后，也陷入了巨大的懊悔和自责之中。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灵婳，只能怀着满心的愧疚，匆匆地回了部队。
她因为太过羞愤和痛苦，下意识地将这段记忆给封存了，假装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直到今天，直到医生说出“怀孕”两个字，这段被尘封的记忆，才终于冲破了枷锁，清晰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所以……
所以这个孩子，真的是陆战野的！
苏灵婳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陆战野端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看着苏灵婳，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温柔、喜悦，以及浓浓的愧疚。
“婳婳……”他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那个冲动的夜晚。
苏灵婳看着他，心里一颤。
他也想起来了。
“我……”陆战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句话。
他单膝跪在了病床前，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仰望着他的神明。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子弹壳打磨成的、简陋却光滑的戒指，举到了苏灵婳的面前。
“婳婳，嫁给我，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当兵的，还……还对你做出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更没有资格让你嫁给我。”
“但是，为了孩子，也为了我自己……婳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照顾你和孩子一辈子的机会。”
“我发誓，我陆战野这辈子，一定会把你们娘俩，当成我的命来疼。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不会再让你们受半点委屈。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