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周霄哈哈大笑，手指这封圣旨，低声说道，“前些日子你举荐的大才子鲁桓已升任东宫太子冼马，颇有贤才，被顺阳王府埋没多年。陛下对鲁桓甚为看重，对你厚赏。就是这样，你还真是慧眼识人，平时不举荐人才，一举荐便是大才。”
“原来是这样！”萧政再次展开圣旨轻声读，“大荣皇帝令，武平郡王萧政举荐贤才有功，御赐洛州牧，恩赏洛阳城两处宅院，万两黄金。”
“肃王，这万两黄金呢?”
肃王周霄忍不住叹气，“实不相瞒，洛州这个地方近日在闹粮食饥荒，你那万两黄金被户部征用去买粮食救灾，算是你这个洛州牧为洛州百姓做的贡献啊。”
萧政默默点头，“肃王，洛州牧不是虚职吗?本王认栽，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肃王周霄轻拍他的肩膀，“什么虚职?你那个唐州牧是虚职吗?对别人是虚职，对你就是实职。武平王府长史每个月还要对唐州军政事务核查，谁让你手中握着皇兄亲赐的兵符呢?回京后还没交还。唐州府兵只有你手中的兵符能调动，”
“我现在去交兵符，还来得及吗?”萧政一脸疲惫，“这个武平王还真不好做啊！”
肃王周霄呵呵一笑，“来不及了！你先担着，这是皇兄对你的信任。”
望着肃王周霄离开的身影，萧政忍不住摇头，瞧着手中的圣旨，将手中的圣旨和房契、地契交给护卫陈缇，“你回王府一趟，把这些交给胡叔，令胡叔尽早安排人去洛州接收两处宅院。”
陈缇恭敬地接过圣旨，低声回道，“卑职遵令！”
此时刑部尚书济明安慢步走近前，一脸忧愁，恭敬地施礼，“下官拜见武平王殿下，现下刑部大牢关押八十五名人犯，这些皆是常年出入望海楼的行商，皆是参与倒卖军械的人，大牢关押这么多人，这些人要关到何时?”
萧政冷笑一声，大声说，“济尚书，你这是何意?望海楼是兴安城最大的地下军械交易场所，这些人犯要治罪。刑部要审这些人犯，给他们酌情定罪。本王只负责北苑武库军械案，刑部想要做什么?”
刑部尚书济明安想起今日早朝之事，今日早朝陛下亲自下旨册封萧政为洛州牧，如此看来武平郡王萧政不好招惹，躬身施礼，“回殿下，北苑武库军械案是泼天大案，牵涉到卫尉寺等一众属吏，殿下提前抓捕颍川郡公于旌这个卫尉寺卿，是想保护他；此案牵涉到程知劲大将军的嫡长孙程义泽，殿下又将程义泽无罪开释，这是在还程大将军的恩情；审案之时殿下瞧不上御史台，先是将侍御史蓝壁以办案不力而下狱，又看不上监察御史晋衡，便任由舞阳侯参与审案，即便案子审结，定会招致御史台的弹劾。刑部愿与殿下共担重责，殿下可派人监督刑部审案，刑部可派人监督殿下审人犯，有了刑部和御史台的监督，殿下便能快速审结大案，亦不会招致满朝文武的责难。刑部只审出入望海楼的八十五名人犯，暗中协助殿下审军械大案。下官望殿下成全！”
萧政用疑惑的目光瞪着面前之人，低声问道，“济尚书，你是尚书，位居正三品，本王只是四品尚书右丞，你为何要帮本王?程大将军帮本王，是要人情；金吾卫帮本王查案，是为立功与劫财；御史台帮本王查案，是为抢功。刑部帮本王查案，到底是为何?本王素来与刑部不对付，而且只要本王查不清案子，便会遭陛下贬黜回封地，萧相紧跟着会被六部孤立，空出的相位自然会有人站出来填补，济尚书可与之一争。扳倒本王和萧相，一直都是朝中一众大臣的心思。济尚书，你选错了！即便此案查不清，本王亦想回封地，不想再过问朝堂之事，陛下封本王为洛州牧，很明显就是要本王隐退。本王是在给六部尚书让位啊。这么好的机会，济尚书不想来踩一脚?”
刑部尚书济明安哈哈大笑，“武平王果真豪爽啊！本官离开益州之时，益州刺史萧方琮作为殿下的远房堂叔，曾劝慰本官，殿下是人中龙凤，自然是霁月胸怀，不惧邪恶之人。本官曾答应萧方琮不会为难殿下。今时今日殿下主动请缨查案那一刻，便已掉入幕后之人所设的圈套中，刑部和御史台才是殿下的助力；整个京城百姓皆知卫尉寺倒卖军械一事，就是没人敢彻查，陛下屡屡重赏殿下，就是想利用殿下彻查卫尉寺一众官吏。本官相信殿下的办案能力，但殿下是靠着武平王的声望方才震慑住卫尉寺一众官吏，至于最终的审判分寸不好拿捏。下官愿助殿下查案，以报殿下当日向太子殿下举荐之恩。秦久阳曾是下官的贵人，望殿下三思。”
萧政依稀能猜出这是恩师秦久阳的意思，双眼噙着泪花，最终点着头，“本王接受济尚书的美意。”望着面前之人，“刑部可派人先审出入望海楼的八十五名人犯，取得望海楼勾结卫尉寺、北苑武库的关键证据。本王和舞阳侯亲审主要人犯，到时本王会把公审之地设在刑部大堂。本王还想再做十年尚书右丞，出将入相是臣子的理想。”
刑部尚书济明安又一次恭敬地施礼，“殿下，请接受下官三拜！王爷在沙场上斩将夺旗，威震蛮夷，查案之时公平公正，深受百姓爱戴，乃是下官学习之楷模。”
“济大人，下次拜访秦公之时，本王自会向秦公多说溢美之词。”萧政拉过来一把木椅坐下来，顺手将济明安拉到一起详聊如何配合审案，手中拿着一沓文书，文书上全是经常出入望海楼的行商，一共是八十五人，“韩烬这个人，很快便能招供。”
济明安频频点头，好心提醒，“舞阳侯可参与审案，但审结文书上不要提舞阳侯的名字，以免授人以柄。舞阳侯少年得志，伴读雍王，日后定是前途无量，不必争这一时之功。”
萧政点着头，“刑部捕头安河不错，有他在旁监督，本王和刑部自然会很放心。”
济明安无奈地答应，刑部那么多官吏，武平王只选了一个小小的捕头，一个没有品阶的属吏。
萧政送走济明安，迈着大步进入刑部大牢，晋衡和捕头安河早已在监牢中审讯韩烬，待萧政进入关押韩烬的牢房，晋衡一步步走过来，“王爷，下官已把张武和朱挺招供的文书拿给韩烬看，韩烬依然不开口，请王爷示下。”
萧政轻吹一口气，神色凝重，用凌厉的目的瞪着站在面前的韩烬，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大声质问：“韩烬，本王已查到你为何不开口的原因，你先听一听啊，看本王说得对不对?”
“十二年前你父母死于蔡州棠溪山匪之手，当时你只有十五岁，你父亲就是韩开山给你取名韩靖，是棠溪镇有名的兵器铸造工匠，曾多次为朝廷重臣打造宝剑、大刀等兵器，赚了不少银钱，尤其是成国公请你铸造一把青釭宝剑，出价三千金。当时你们家大赚一笔，正是这些财才招来附近山匪的劫掠，山匪杀了你父母双亲，故意囚禁你。后来老顺阳王周泰回均州郧乡县，途经蔡州棠溪镇，听闻山匪之事，便调用三百侍卫剿灭那帮山匪，当时你家已被山匪用一把火烧掉，你只能跟着老顺阳王回均州郧乡县。你为报老顺阳王的恩情开始为顺阳王打造兵器，后来老顺阳王病逝，其长子周欣承袭顺阳王爵位，又过了四年，顺阳王把你推荐到卫尉寺任武库署令。而你还是顺阳王周欣的人，亦是他安插在卫尉寺的眼睛。至于你故意针对程义泽，而是你把所有的怨气全撒在成国公身上，正是那三千金才导致你父母双亲惨死。本王说得可有错?”将手中的书信交给晋衡，“晋御史，你也看一看，这是舞阳侯暗查的结果。”
晋衡接过书信看了两遍，书信上所言正是刚才萧政所讲，忍不住点头。
韩烬双眼湿润，轻摇着头，用哭腔回道，“萧王爷说得没错，老顺阳王和顺阳王对本官有恩，本官自然要感恩，张武和朱挺的口供，本官已看过，这是我干的。故意针对程义泽，也是本官令张武和朱挺所为。若没有那笔银钱，我父母双亲亦不会惨死。山匪可恶，该死；成国公更可恶，为何要馈赠那么多银钱?”
瞧见韩烬心中有所松动，萧政继续说道，“本王还知道，你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在均州郧乡县顺阳王府，不是看护，是羁押。顺阳王对你不信任，把你的妻子儿女捏在手中，威逼你为他们服务。现在本王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妻子儿女已妥善安置在均州城，不日将进京，只要你肯招供，本王会善待你的妻子儿女。你是官府之人，在卫尉寺平日干得还不错，刑部量刑时会酌情考虑，只要你不死，总能出来与妻儿团聚。”从衣袖中掏出另一封书信，“这是你的妻子谭氏给你的书信，本王的二弟，舞阳侯萧越亲自带着均州的衙役将你的妻儿救出顺阳王府，你一定认得谭氏的字迹。”
韩烬接过书信，用颤巍巍的手撕掉书信封口，从中掏出一封信，瞧着熟悉的字迹，这是其妻谭氏的书信，眼泪止不住地流，“这是我家娘子的书信！这是我家娘子的书信！他们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自打入狱那一刻，我就做好自杀的准备，只是还念着家中妻儿。这条路已经走了，我也很难回头。招供是死，不招供亦是死。顺阳王自然不会放过我这个小人物，现在他们安全就好，小人再无遗憾。”
萧政双眼湿润，不知如何劝慰。
晋衡冷哼一声，“韩大人，你的品阶比本官还高，监察御史权大品阶低。你再看看武平王殿下，五岁离京前往颍州，九岁父母双亲皆惨遭暗渊阁余孽毒手，积蓄十年学会查案，亲手查清当年颍州大案，亲手为高阳郡王报仇雪恨。这才是你该学习的榜样。现下武平王已把你的妻儿救出，只要你愿意招供，把望海楼和卫尉寺勾结之事说清楚，你就能免除死罪。北苑武库军械案这么大一个案子，顺阳王能善终吗?把你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王爷，御史台，刑部自然会替你求情。”
“萧王爷，刑部大牢有人传信给下官，以下官在均州郧乡县的妻儿相逼，下官害怕，故而强忍着酷刑不敢讲。”韩烬扫视着牢房门前的那名狱卒，手指靠近牢房的两名狱卒，“就是他们两个！时刻盯着小人！”
萧政冲着捕头安河使了一个眼色，安河大手一挥，“来人！抓人！”两名衙役即刻将靠近牢房的两名狱卒拿下，安河迈着大步走近前，手指两名狱卒，“于五郎，谭汉，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为凶手传信！”
于五郎摇着头，大声说，“小人冤枉！小人冤枉！”
谭汉亦在喊冤，“安捕头，不是小人，小人是韩烬的妻弟，韩烬的妻子是小人的姐姐。小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晋衡迈着步子走近前，瞪着谭汉和于五郎，“谭汉，你在撒谎！本官审过不少人犯，像你这样的人犯双眼闪烁，神色慌张，还不敢正视本官的眼睛。你就是顺阳王安插在刑部大牢的探子。”冷笑三声，“安捕头，好好审这两个人，今日天黑前把刑部大牢狱卒全部更换一遍，从现在起，你只听命于本御史和武平王殿下！”
安河恭敬地施礼，“在下遵令！即刻去安排。”
萧政默默点头，冲着安河招手，“传本王令即刻将人犯于旌、钟平和韩烬转移到雍州衙署大牢。”
安河并未听出其中深意，即刻领命去安排。
晋衡亦不敢抬头问询，无奈地摆手，扫视着牢房一圈，发出一声长叹。
“晋御史，今日起刑部负责那八十五名行商的审讯，那八十五名经常出入望海楼的行商定然知晓望海楼的情况，刑部配合本王一起查案。这是本王的默许。”
“啊！”晋衡缓慢地低头，“下官遵令！下官即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