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不知昏睡了多久，意识终于从混沌中浮起。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后脑勺枕着的触感温软，他这才发觉自己竟是躺在陈暮的腿上。
陈暮的手指正轻轻描摹着他的脸颊轮廓。
“醒了？”她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柔软。
张望撑着想坐起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他，眼前发黑，只得又躺了回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是…还在洞里？”
“嗯，”陈暮点头，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谢谢你…又救了我。可是，为什么你虚弱成这样？是不是…又为我做了什么？”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张望下意识想搪塞：“没什么，就是护法时受了点反噬……”
“你又骗我。”陈暮打断他，指尖停在他眉间，声音微微发颤，“你体内那位魂灵…都告诉我了。她说你昏迷这么久，全是因为我。你用自己的半魂，换我渡过难关，根基大损……对不对？”
张望尴尬地咧了咧嘴，别开视线：“咳…别听她瞎说，没那么严重。”他同时在心中急切呼唤小净，然而识海里一片沉寂，玉佩毫无反应。
“张望，”陈暮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她都说了。我向你保证，此生此世，绝不负你。若有违此誓，天……”
张望猛地抬手捂住她的嘴，用力摇头：“不必。我信你，也信自己的选择。说不定以后，你可是要当救世主的人呢。”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驱散那份沉重。同时，他细细感知陈暮的气息——不仅完全看不透深浅，更隐隐透出一种内敛而强大的威压，令人心折。
陈暮被他逗得唇角微弯，眼中神光湛然：“嗯，侥幸突破到元婴初期了。只是…若能有更多滋养灵魂的奇珍，稳固境界，或许还能更进一步。那样，我们就能早日回中央城……”她话音渐低，秀眉不自觉地蹙紧，那深埋心底的刺，显然从未拔除。
张望握住她微凉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放心，我陪你一起找。等你准备好，我们就杀回去。”
“好，”陈暮反握住他的手，笑容里多了份踏实，“都听你的。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张望心中稍慰，立刻凝神内视，调动鹿前辈所赠地图，搜寻魔兽山脉中可能存在的灵魂类药材。然而，整个山脉区域，代表此类宝物的光点竟已尽数黯淡。唯独地图一角，那个曾被灰色叉叉标记的地点，此刻正幽幽闪烁着柔和的绿光，仿佛某种无声的邀请。
他看向身旁气息浑厚的陈暮。之前还是凶险的红色标记，如今转为绿色……或许正是因为她成功结婴，加上夫诸前辈的出手，才触发了某种机缘？
“暮暮，”张望开口，“这山脉深处有一处地方，似乎藏着机缘。要不要去探一探？”
“好。”陈暮毫不犹豫。
循着地图指引，两人来到一处异常死寂的山坳。标记指向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周围寸草不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斥着。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口不远处一块历经风霜却依旧清晰的石碑——分明是一座孤坟。岁月流逝，此地竟连一丝杂草都未滋生，那份诡异的整洁令人心头微凛。洞口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凝视久了，仿佛连心神都要被吸进去。
“此地…诡异得很。”张望低语，“不知是福是祸。先让贪吃精探探路。”他心念一动，从乾坤袋中召出贪吃精。这噬月兽天赋异禀，对天材地宝的感知极为敏锐。
“叽？”贪吃精落地，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小半个洞口。
陈暮惊讶地掩口：“这是…守洞口那只？之前那么小一只噬月兽，竟长这么大了？”
张望无奈地拍了拍贪吃精圆滚滚、布满细密鳞片的肚皮：“贪吃惹的祸呗，灵草当饭吃，可不就膨胀了。”
贪吃精似乎听懂了抱怨，不满地“叽叽叽”叫唤起来。
“好了好了，”张望赶紧顺毛，“快看看里面有没有宝贝，值不值得冒险？鹿前辈只标了个绿叉，深浅不知。”
贪吃精粉色的鼻子翕动，努力嗅探着洞内逸散的气息，两只蒲扇般的耳朵也紧张地竖立起来，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片刻后，它原地蹦跳了几下，发出急促的“叽叽”声。
“嗯？你是说……里面可能有危险，但也有不少好东西？只是禁制重重，探不清深处，必须亲自进去？”张望解读着契约传来的模糊意念。
“哇，”陈暮赞叹，“你竟真能听懂它说话？我只听到一串叽叽声。”
张望挠头笑道：“大概是相处久了。有一次它发脾气，叽叽喳喳吵了半天，我一句不懂，它急了咬我一口，突然就通了。”
“啊，”陈暮恍然，“那定是滴血认主了，神识里会生成契约印记的。”
张望一拍脑门：“噢！原来如此！怪不得多了个看不懂的印记！”贪吃精立刻投来一个极其人性化的鄙夷眼神，从鼻子里哼出几声“叽叽”，满是嘲讽。
“嘿！皮痒了是吧？”张望作势要打它屁股，“少废话，前头开路！既然鹿前辈标记了绿叉，想必不至于太凶险。”
贪吃精不情不愿地挪动胖大身躯，率先蹦入那浓稠的黑暗中，同时将感知到的信息不断传递给张望。洞内弥漫着一股沉重而古老的威压，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好强的威压……生前至少是元婴高手。黑风城这地方，以前竟埋着这等人物？”张望心中惊疑。他与陈暮对视一眼，指尖燃起一团稳定的灵火，紧随其后踏入洞穴。
火光摇曳，映照着洞壁。洞内异常洁净，空气干燥，别说虫蚁，连一丝浮尘都难觅。这份过分的“干净”，要么意味着逝者遗留的宝物仍在生效，要么……就是此地常有人打理。无论哪种可能，都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通道蜿蜒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一扇巨大的青铜古门矗立眼前，表面布满斑驳的绿锈和玄奥的纹路。门两侧，各矗立着一尊两米高的白玉雕塑，面容坚毅冷峻，身着古朴甲胄，手持长枪，目光如炬地直视前方，仿佛亘古以来便在此守卫，不敢有丝毫懈怠。
“叽！”贪吃精停在门前，发出警示的低鸣，传递的信息很明确：门后有宝，危险！
张望与陈暮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陈暮缓步上前，纤手轻触冰凉的青铜门扉，试探着用力一推。
“嗡——！”
异变陡生！两侧的玉雕守卫眼中猛地爆发出慑人红光，关节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带着破风厉啸，一左一右狠狠刺向陈暮心口！
“擅闯者……死！”冰冷僵硬的声音从雕塑口中吐出。
陈暮身如柳絮，轻盈跃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合击。枪尖擦过地面，溅起一溜火星。
“结丹中期？守门的都是这等修为……”陈暮眸光一凛，元婴期的威压不再收敛，沛然释放。她身形如电，玉指连点，几道凌厉无匹的指风精准地洞穿了玉雕的核心符文。
“咔嚓！轰隆！”
两尊玉雕守卫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嚎：“王……不会放过你们的！”便轰然炸裂，化作一地碎石齑粉。
陈暮拂去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回头看向张望：“那我开门了？”
“开！”张望沉声应道。
陈暮再次发力。沉重的青铜门发出艰涩悠长的“吱呀——”声，竟似被无形之力牵引，缓缓向内洞开。
门开的刹那——
“呼！呼！呼！呼！”
门内空间骤然亮起！无数镶嵌在墙壁和穹顶上的古老灯盏次第点燃，昏黄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门口的黑暗，照亮了门后的景象——那赫然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地下宫殿！
殿内一根根粗大的石柱支撑着高阔的穹顶，地面铺着巨大的石板，空旷而肃穆。
陈暮拉着张望的手，并肩踏入这尘封已久的青铜古殿。
“哐当！！！”
两人双脚刚刚踏上殿内冰冷的石板地面，身后那扇沉重的青铜巨门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自行关闭，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几乎在同一瞬间，借着摇曳的灯火，他们看清了殿内的情形——只见那空旷的大殿之中，密密麻麻、无声无息地矗立着数百尊身影！正是与门外守卫一模一样的白玉雕塑！它们手持各式兵器，冰冷的玉石眼珠，齐刷刷地转向了闯入者！
数百道无形的杀气瞬间锁定了殿中唯一的两个活物。
张望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喉头发紧，只来得及在心底发出一声哀嚎：
（这下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