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上的断骨还在震颤，苍牙蹲在原地没有动。他盯着那截漆黑的脊椎残片，手指捏紧了腰间的骨匣。
远处天边忽然暗了下来。
风停了，热浪被一股冰冷的气流压住。天空裂开一道口子，紫色雷云翻滚着聚拢，像一张巨口悬在头顶。
苍牙猛地抬头，骨笛贴到唇边吹出一声长鸣。狼群从峡谷各处冲出，迅速列阵。他们嗅到了雷息里的味道——不是自然落雷，是有人用血脉引动的术法。
那股气息带着玄骸独有的震荡频率。
“是他。”苍牙低声道，“二长老来了。”
战舰破空而至，比之前更大，通体覆盖着雷纹金属与冥渊黑雾交织的外壳。舰首站着一人，身形高瘦，左脸缠绕着不断跳动的紫色雷纹，右眼是一颗旋转的机械晶核。他抬起手，掌心向上，空中雷云立刻向中心压缩。
第一道雷光劈下，砸在沙地上炸出百米深坑。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落下，每一击都精准轰向联军阵地。
地面开始崩裂，潮汐屏障瞬间瓦解。汐瑶跪坐在沙中，双手撑地，最后一丝水汽从指尖溢出，在她身前凝成薄薄一层护膜。雷光扫过，护膜碎裂，她整个人被震得后退数步，嘴角渗出血丝。
叶璃站在王冠旁，手中月牙魂器已燃起幽蓝火焰。她能感觉到心焰罗盘在体内剧烈跳动，像是要冲破经脉。罗盘指向天空，又猛然转向王冠——两者之间出现了某种牵引。
“他在用雷暴唤醒王冠。”她开口，声音被雷声撕碎了一半，“想远程激活它！”
狼族大长老拄着寒玉杖走出营地。他年迈的身体已经站不稳，但每一步都踏得极重。走到王冠前，他将战戟插入地面，双手扶柄，闭上双眼。
四道赤金色光柱从地底升起，呈四方形围住王冠。光幕展开，暂时挡住雷暴侵袭。
“这是守魂阵。”苍牙望着那道结界，“他要用命撑住。”
话音未落，地下传来三声闷响。
三枚埋藏已久的晶核同时引爆。一道光柱断裂，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崩塌。大长老喷出一口血，身体晃了晃，仍没有倒下。
他睁开眼，看向苍牙的方向，只说了两个字：“守住。”
然后他将全部灵力灌入战戟，双手猛地下压。
最后一道光波轰然炸开，直冲天际。雷云被掀开一角，战舰被迫抬升高度，雷暴中断了一瞬。
那一瞬之后，大长老的身体冻结了。冰层从脚底蔓延到全身，最后连睫毛都凝出霜花。他保持着前倾的姿态，像一座静默的雕像。
风一吹，冰屑簌簌掉落。
战戟孤零零插在原地，微微晃动。
雷暴再次降临，比之前更猛烈。
战舰缓缓下降，悬停在百米高空。二长老站在舰首，目光落在王冠上。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一股吸力自掌心扩散。
王冠开始震动，表面浮现出古老符文。
叶璃冲上前一步，却被一道雷光逼退。她的手臂被擦过，皮肤焦黑一片，但她没有停下，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在掌心划了一道。
鲜血滴落在沙地上，狐火顺着血液蔓延，形成一道火线直扑王冠。
就在火线即将触碰到王冠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谢无妄砸落地面，雷锤横扫一圈，震开逼近的黑雾。他单膝跪地，铠甲上电弧忽明忽暗，右肩裂纹还未愈合，此刻又渗出血来。
“你去护住其他人。”他对叶璃说，声音沙哑，“这个交给我。”
他站起身，雷锤高举，对准战舰方向。
“玄骸的规矩，叛徒不得立于天光之下。”
他跃起，雷锤带着整条右臂的力量砸向空中。空间被撕裂，一道闪电直劈战舰底部。舰体剧烈摇晃，二长老被迫中断牵引。
但他只是冷笑，左手轻挥。
一道由雷暴凝聚而成的巨掌迎面拍下，正中谢无妄胸口。
谢无妄吐血倒飞，砸进沙堆，滑出数十丈远。他的雷锤脱手，落在叶璃脚边，电弧微弱闪烁。
二长老再次伸手。
王冠离地而起，缓缓向他飞去。
叶璃冲过去，却被雷暴余波掀翻在地。她挣扎着爬起，看到王冠已升至半空，距离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大长老冻结的身体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微弱的光从冰雕裂缝中射出，照在王冠下方的沙地上。那里残留着一点狐火，是刚才叶璃留下的痕迹。
火苗跳了一下。
随即，整片沙地下的狐火残迹全部点燃，形成一条火链直冲天际，缠住王冠底部。
二长老皱眉，加大吸力。
王冠挣脱火链，继续上升。
可就在它即将落入掌心的刹那，叶璃跃起，整个人撞向王冠。
她抱住它，用力往下一拉。
两股力量对冲，空中炸开一团能量风暴。二长老闷哼一声，后退半步。
王冠落入叶璃怀中。
一瞬间，九星中的第七颗亮了起来。
光芒穿透雷云，照在她脸上。她感到心焰罗盘在体内狂跳，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一座石殿，七盏灯，一个戴王冠的身影背对着她，低声说着什么。
话没听清，意识就被强行切断。
但她知道，那是初代留下的东西。
永夜回廊入口开始扩张。
原本稳定的通道突然扭曲，变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吸力从中爆发，席卷整个战场。
几名靠得近的士兵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卷了进去。他们的呼喊被吞没在风声里。
叶璃死死抱住王冠，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沟。苍牙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拽住插在地上的战戟。
汐瑶趴在地上，一只手勾住一块岩石，另一只手伸向被吸走的同伴，却什么也没抓到。
谢无妄挣扎着抬起头，看到回廊边缘的空间正在撕裂。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被拖进去。
他咬牙撑起身体，拖着雷锤一步步向前。
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道血痕。
二长老悬浮在空中，看着混乱的战场，却没有再动手。他的机械眼转向沙地某处，瞳孔收缩了一下。
那里有一小块金属碎片，形状不规则，边缘还连着半截细线。是之前冥绝逃走时留下的机械义眼残片。
此刻，那碎片正微微发亮，与他右眼的晶核产生共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远方。
同一时间，三艘隐藏在云层中的小型战舰悄然启动引擎。它们的舰身上没有标志，但驾驶舱内坐着的几名玄骸弟子，左脸都有着相同的雷纹。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眼神空洞。
叶璃终于稳住身体，将王冠紧紧抱在胸前。她抬头看向空中，发现二长老没有再攻击。
“你在等什么？”她喊。
二长老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按在自己右眼的机械晶核上。那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连接。
然后他转身，走入战舰内部。
战舰缓缓上升，消失在雷云之中。
风渐渐停了。
回廊入口的吸力减弱，最终恢复平静。地上留下十几道拖痕和破碎的武器，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谢无妄倒在沙地上，呼吸微弱。苍牙松开战戟，跪坐在地，看着大长老化作的冰雕残骸。
汐瑶慢慢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望向东方天际。
最后一丝雷光消散，天空短暂清明。
叶璃站在回廊边缘，王冠贴着胸口发烫。她能感觉到罗盘还在震动，提醒她一件事。
还没结束。
苍牙从地上捡起那块机械残片，放进骨匣。他抬头看向叶璃。
“他们换了人。”他说，“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