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的光还挂在天边，寒漠边缘的雪线在晨色里泛着青灰。叶璃骑着疾风狼冲出裂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划过。她左手按在心口，体内那股灼烧感还没散，每跑一段路，经脉就像被火线抽打一遍。
狼蹄踏进一片冻土，地面开始出现歪斜的木桩，连着几间塌了半边的石屋。这是条废弃的商道，驿站牌子倒在地上，字迹磨得只剩一道刻痕。可就在她靠近时，地缝里忽然升起一层绿雾，贴着地面蔓延，碰到石头都发出嘶响。
她勒住缰绳，狼前腿一弯跪在雪中。她俯身咳了一声，一口带着火星的血沫落在掌心。指尖发烫，心焰罗盘还在震，指针死死指向驿站深处。
“初代之血……就在这儿断的。”
话音未落，一道雷链从侧后方疾射而来，缠上她的腰，猛地往后一拽。她反手凝火，火焰顺着雷链烧过去，链子应声断裂。
谢无妄从沙丘跃下，站在她前方三步远的地方。他右眼紫光闪动，左眼的雷纹石扫过整片雾区。“撤。”他说，“这雾能控魂，吸入三息就会失去意识。”
叶璃翻身下狼，狐火在周身燃起一圈屏障。“你说是陷阱，可我体内的罗盘不会骗我。”她盯着他，“你要拦我，下次就用雷锤砸晕我。”
谢无妄没动，雷锤握在手里，电弧在锤头跳动。他知道她不会听，就像他知道她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狼也拉不回。
她迈步走进毒雾，身影很快被绿雾吞没。
雾气越来越浓，呼吸变得困难。她屏住气，靠罗盘指引往前走。脚下踩到一块碎布，捡起来一看，是夜昙族的徽记，边缘烧焦，像是被人故意摆在这里。旁边还有半张地图，写着“契约残片藏于寒漠冰窟”。
假的。
她扔掉地图，继续往前。刚走出十步，地面突然震动，泥土翻起，上百具傀儡从地下钻出。它们穿着破旧皮甲，手里握着骨刃，动作僵硬却整齐划一。有些脸已经腐烂，露出森白的颅骨，其中几张面孔她认得——是十年前霜崖守卫的装束。
她冷笑一声：“拿死人当兵，商盟真是越活越脏。”
傀儡围成圆阵，步步逼近。她退后两步，月牙魂器在掌心旋转，狐火顺着手臂爬上来，在头顶凝聚成一道螺旋火柱。她纵身跃起，火柱直贯而下，精准劈进前排傀儡的关节处。高温瞬间熔断连接躯干的金属轴，十几具傀儡当场散架。
其余傀儡不受影响，继续压上。
她落地翻滚，避开横扫的骨刃，双掌推出，狐火化作龙卷风席卷全场。火焰卷着热浪冲进毒雾，却没有引发爆炸。她早算准了——火势控制在最低层，只烧实体，不引燃空气。
焦木与碎骨四散飞溅，最后一批傀儡倒下时，雾气也被烧出一片空隙。她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缕火丝，喘了几口气，才慢慢站起身。
“线索……还没交出来呢。”
她走到最近一具傀儡旁，蹲下检查。胸甲缝隙里嵌着一枚黑色晶石，表面有细微裂纹，正渗出一丝黑雾。她伸手抠出来，放进暗袋。银鳞片和晶石碰在一起，契约残片边缘又是一阵发烫。
谢无妄这时才走进清理过的区域。他扫了一圈残骸，目光停在那枚晶石上。“这不是商盟能造的东西。”他说，“有人借他们的名设局。”
叶璃点头：“它们不是来杀我的。是等我引动狐火，引爆毒雾，把这片荒漠变成死域。”
谢无妄皱眉：“谁想清场？”
“不知道。”她抬头看向驿站后方，“但真正的线索，还在里面。”
谢无妄沉默片刻，握紧雷锤：“这次别再斩我的链。”
她没回应，转身朝裂谷方向走。他跟在后面半步距离，雷纹石持续闪烁，警惕四周。
裂谷入口比外面更冷，岩壁上结着厚冰。他们刚踏进去几步，脚下的冰面突然变软，像踩进了泥沼。叶璃立刻后退，可已经晚了，整块冰层轰然塌陷，她整个人往下坠。
谢无妄甩出雷链，缠住她手腕往上拉。她借力翻身跃起，落在边缘，两人并肩站着，盯着下面。
坑底铺着一层黑泥，正缓缓流动，像有生命一样收缩蠕动。泥里埋着几具尸体，全是商盟打扮，胸口插着同样的黑色晶石。其中一个手里还攥着纸条，已经被泥浆泡烂，只能看清两个字：“莫入”。
叶璃眯眼：“他们是诱饵，也是祭品。”
谢无妄低声道：“这黑泥会吃人。”
她没答，而是从暗袋取出那枚晶石，举到半空。晶石感应到什么，突然亮了一下，黑泥随之剧烈翻滚，仿佛受到刺激。
“它在呼应。”她说。
谢无妄一把抓住她手腕：“别试。”
她甩开他的手，蹲下身，将晶石轻轻放在冰沿。黑泥立刻涌向晶石所在的位置，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凹陷。随着泥流移动，底下露出一块石板，上面刻着半个符文——和她在冰岩裂谷见过的一模一样。
“又是始祖印记。”她低声说。
谢无妄盯着石板下方：“下面还有东西。”
她伸手去挖，刚触到石板边缘，罗盘猛然一震。一股信息冲进脑海：“血引已现，命格共鸣。”
体内狐火再次沸腾，她闷哼一声，扶住岩壁。这一次痛得更狠，像是五脏六腑都被火钳夹住。她咬牙撑着，指甲在冰面上划出几道深痕。
谢无妄上前一步：“够了。”
“不行。”她喘着气，“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她强行稳住身形，用魂器撬开石板。下面是个小洞，里面放着一只青铜匣，表面覆满冰霜。她伸手取出来，匣子很轻，摇了一下，里面有东西滚动的声音。
打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匣子里没有残片，只有一颗干枯的心脏，表面刻满符文，正以极慢的速度跳动。心脏下方压着一张薄皮，展开后是一行字：“持火者至，血门将启。”
叶璃盯着那颗心，手指微微发抖。
谢无妄沉声问：“这是什么？”
她还没开口，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钟声。声音一起，整个裂谷开始震动，岩壁上的冰块纷纷坠落。他们回头，只见驿站方向升起一道黑烟，笔直升上天空，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眼睛形状。
叶璃握紧青铜匣，转身就往里冲。
谢无妄追上去：“你还要进去？”
“这颗心，”她回头看他，“和我流的血是一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