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并没有安于顾晏辰为她安排的“贴身助理”职位。
入职第二周，她便主动申请调去人事部门轮岗，理由是“管理的核心是知人善用，想从根基处了解企业运作”。
顾晏辰表面上同意了，心底却像被空出一块。
这一周里，他无数次习惯性抬头望向身边的空工位，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想发消息问问她的近况，又怕打扰到她。
午休时路过人事部，他总会放慢脚步，透过玻璃门偷偷张望，看到她正专注地和员工沟通，或是低头整理文件，神情认真又干练，与在他身边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周五傍晚，顾晏辰提前下班，驱车去人事部楼下等她。
看到苏漾走出办公楼时，他立刻推开车门，眼底的焦躁瞬间被温柔取代：“晚上去我那儿吧？我准备了几部电影，都是你喜欢的。”
苏漾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顾晏辰的别墅里，暖黄的落地灯将客厅映照得格外温馨。
茶几上摆满了苏漾爱吃的零食和饮品，投影仪旁堆放着一叠碟片。
苏漾随手拿起一张，是《时空恋旅人》，再翻几张，《傲慢与偏见》《怦然心动》……
每一部都是她偏爱的风格，甚至还有几部小众文艺片，是她大学时偶尔提起过的。
“你怎么连这些都记得？”苏漾忍不住惊叹，指尖摩挲着碟片封面。
顾晏辰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得意：“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
顾晏辰确实记得。
记得苏漾喜欢的电影类型，记得她不吃零食，记得她生理期也要喝冰水冰奶茶，甚至记得她身体的每一处敏感点。
这些记忆，是他两世执念沉淀下来的珍宝馈赠，是他能抓住苏漾的唯一底气。
起初，苏漾沉溺于这份细致入微的呵护，觉得自己被完完全全地放在心上。
可次数多了，那种过于精准的“了解”，却让她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就像自己是透明的，所有心思、喜好甚至隐秘的习惯，都被他一览无余，毫无保留。
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这份“懂”，本质上是极致的偏爱。
苏漾抱着碟片，陷入了选择困难。
顾晏辰坐在她身边，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为什么非要去人事部？留在我身边当助理不好吗？”
“我不想当大脑空空的花瓶。”苏漾头也没抬，语气坚定。
“你不是一直羡慕季氏上四休三吗？在我身边，你不用打卡考勤，想休息随时可以，比季氏更自由。”顾晏辰试图用她在意的条件说服她。
“我上班不是为了翘班。”苏漾放下碟片，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想做点实事，想靠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而不是永远躲在你的光环下。”
顾晏辰愣住了，他不懂苏漾的坚持。在他看来，他能给她最好的生活，能为她遮风挡雨，这就够了。
第二世的苏漾，不就是安心当季珩的助理，享受着季珩的庇护吗？
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她就非要折腾？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顾晏辰小心翼翼地问：“是……觉得我太烦，上班不想见到我吗？”
他想起这几天自己的反常。
自从两人发生关系后，他就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变得格外缠人。
有时在办公室，他会忍不住靠近她，指尖划过她的手背，或是在她耳边说些亲昵的话，甚至会控制不住地发情。
或许，是他的过度热情，让她感到了压力？
“不是因为这个。”苏漾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顾晏辰，我也是成年人，有正常的欲望，并不反感你的亲近。”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让顾晏辰稍稍松了口气。
可顾晏辰还是不明白：“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漾没再回答，重新拿起碟片翻找，最后抽出一张《乱世佳人》：“就看这个吧，你看过吗？”
“看过。”顾晏辰点头，眼底的疑惑更浓，“你想说什么？”
“斯嘉丽从来不是依附男人的菟丝花，哪怕身处乱世，她也能靠着自己的双手重建家园。”苏漾看着他，眼神认真，“我不介意接受别人的帮助和扶持，就像斯嘉丽接受瑞德的帮助一样。但我不允许自己被抹杀，我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成为谁的附属品。”
顾晏辰皱着眉，努力消化着她的话。
顾晏辰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顾晏辰知道苏漾要强，却没想到她的“强”，是想要在事业上与他并肩。
苏漾见他沉默，又拿起另一张碟片。
《还有明天》，这部电影极其小众，是她大学时偶然在某个冷门电影节上看到的，从未和任何人提起，也没在社交平台分享过。
“连这部你都能找到。”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我所有的小习惯，甚至能精准捕捉到我身体的需求。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呢”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顾晏辰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重物击中。
他开始疯狂地回想两世的记忆，试图从那些碎片中拼凑出苏漾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记得她喜欢钱，喜欢名贵的珠宝和房产，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送她纽约的顶层公寓和陆家嘴的豪宅；
他记得她渴望毫无保留的爱，所以他放下身段，对她有求必应，甚至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
他记得她讨厌被束缚，所以他给她足够的自由，从不干涉她的决定。
可这些，似乎都不是她最想要的。
他能精准地复刻她的喜好，却读不懂她眼底深处对自我实现的渴望；
他能给她物质上的一切，却给不了她想要的职场认可和价值尊重。
顾晏辰坐在那里，指尖微微发颤，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苏漾，以为凭借两世的记忆就能抓住她的心。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懂她的表层，却从未真正走进她的内心。
客厅里的空气渐渐安静下来，投影仪的光线在墙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苏漾看着顾晏辰茫然又失落的模样，心里也泛起一丝复杂。
苏漾知道顾晏辰爱她，这份爱浓烈又深沉，可这份爱里，始终带着一种“我为你安排好一切”的掌控感，让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