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来自地底的嗡鸣并非错觉。
就在钥匙变得滚烫、林海眼前发黑的瞬间,他们脚下那片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屋地面,靠近墙角血迹的位置,竟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向下滑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
没有齿轮转动,没有机括声响,就像水面自然分开一道涟漪,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比石屋内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郁土腥和某种陈旧铁锈气息的风,从洞口倒灌而出,吹得苍白的火苗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门外,“蝰蛇”的人也显然被刚才那一下震动惊住了,爆破的准备似乎暂停,传来一阵急促而混乱的低语和仪器重新校准的蜂鸣。
“怎么回事?!”
“能量读数急剧变化!下面有东西!”
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老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更多的是绝境逢生的狠厉。他二话不说,一把抓起地上那件盖过林海的外衣,率先探头向洞内望去。下方并非垂直深渊,而是一段陡峭向下、似乎由粗糙岩石开凿而成的阶梯,延伸进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下去!”他回头,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同时伸手就要去拉几乎虚脱的林海。
林海被刚才钥匙的冲击和眼前的变故弄得头晕目眩,左臂的伤口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又是一阵钻心的疼。陈萱反应极快,用力将他搀起,两人踉跄着扑到洞口。
就在这时,厚重的石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更加用力的砸门声和吼叫:“他们肯定在里面搞鬼!强行破门!”
没时间犹豫了!
老人率先踏上向下的石阶,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陈萱搀着林海,紧随其后。石阶湿滑,布满苔藓,林海几乎是一路被陈萱半拖半抱着往下挪,每下一级台阶,左臂的晃动都让他疼得倒抽冷气,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就在陈萱的脚刚离开最后一级石阶,踏上下方相对平坦的地面时,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隐约还夹杂着金属破开的刺耳声音!
石门被强行突破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们身后头顶那个洞口,如同它出现时一样诡异,悄无声息地迅速合拢,严丝合缝,再也看不出丝毫痕迹。最后一丝来自石屋的微弱辉光被彻底切断,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瞬间将他们完全吞没。
只有……并非完全黑暗。
林海喘息着,靠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忽然发现,在他们所处的这条似乎是人造甬道的前方不远处,岩壁的某些缝隙里,以及脚下湿滑的地面上,竟然也零星点缀着那些熟悉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灰白色菌斑微光!
只是这里的微光,比之外面山坳菌巢中的,似乎更加……古老,更加沉寂,也更加密集。它们像一条条黯淡的、铺设在黑暗中的邪恶灯带,蜿蜒着通向未知的深处。
这里,竟然也在“菌脉”的覆盖范围之内?而且,似乎是更核心的区域?
“这……这是哪里?”陈萱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和诡异的微光中带着颤抖,她紧紧挨着林海,能感受到他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不受控制的战栗。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浑浊的眼睛在黯淡的菌光映照下,反射出两点幽光。他深吸了一口这里冰冷污浊的空气,眉头紧紧锁起。
“……是……以前的……矿道。”他嘶哑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追忆和确认,“很多年前……为了找……‘壳’里的东西……挖的。”
矿道?为了寻找石屋里的“东西”而挖掘的?是“蝰蛇”的前身,还是更早的什么势力?
林海忍着眩晕和剧痛,看向前方那被微弱菌光勾勒出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钥匙在他手中已经恢复了冰冷,但刚才那瞬间涌入的、充满混乱低语的悸动感,依旧残留在他脑海深处,让他阵阵反胃。
头顶上,隐约传来“蝰蛇”人员闯入石屋后气急败坏的叫喊和搜索声,但因为石屋地面(现在是他们的天花板)的隔绝,变得沉闷而模糊。
他们暂时安全了,却坠入了一个更深、更未知、同样布满诡异菌类的迷宫。
老人沉默地辨明了一下方向,指向菌光微光相对更加密集延伸的甬道一侧。
“这边。”他嘶哑地说,语气不容置疑,“……跟着‘它’走……才能……找到出路……或者……”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林海和陈萱都明白。
或者,找到一切的终结。
三人再次迈开脚步,沿着这条埋藏于地脉深处、被邪恶微光照亮的古老矿道,向着未知的命运深处,艰难前行。身后的来路已断,唯一的希望,或许就在这布满菌斑的黑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