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的问题在空旷破败的义庄里回荡，带着一种直指本心的力量。
姜小鱼正为凭空多出来的3点功德窃喜，闻言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那双清冷探究的凤眸。她眨了眨眼，似乎没太理解这个问题。
“所为者何？当然是为了功德点啊！”她的回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这还用问”的诧异。她晃了晃手中重新握紧的哭丧棒，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系统所在），“干多少活，拿多少功德，明码标价，公平交易。有了功德点，就能换假期，换……反正就是好东西。”
她说的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天地间最朴素的真理。
墨临沉默地看着她。他活过的岁月悠长，见过为复仇而修魔的，为长生而问道的，为守护而持剑的，甚至为了一己私欲屠戮苍生的……却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有人（或鬼）如此纯粹、如此直白地，为了某种名为“功德点”的、听起来像是计量单位的东西而拼命。
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功德……点？”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试图理解其背后的含义，“此物，可与天道功德等同？积攒它，便能得道？便能长生？”
“得道？长生？”姜小鱼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连忙摆手，“没那么复杂！它就是……就是……”她努力寻找着对方能理解的类比，“就是……我们单位的内部货币！绩效考核的分数！干得好，分就高，就能兑换奖励！比如假期，比如……嗯，更好的‘办公设备’？”
她指了指自己的哭丧棒，意思是这玩意儿可能也能升级。
墨临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内部货币？绩效考核？他隐约能猜到这些词的意思，但将超度亡魂、维系阴阳这等涉及天地秩序的大事，与凡俗衙门里的考功评绩相提并论，这其中的荒谬感，让他一时失语。
他看着姜小鱼，她脸上没有任何戏谑或隐瞒，只有一种近乎天然的、对这套规则的认同和践行。这让他意识到，她并非在开玩笑，这就是她行事的根本逻辑。
“所以，你清除此地鬼物，非为慈悲，非为道义，仅仅是为了……兑换奖励？”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深沉难辨。
“慈悲？道义？”姜小鱼这次是真的疑惑了，她挠了挠头，“那些……算是附加价值吧？主要目的还是完成KpI啊。就像我生前……呃，就像以前，我努力工作，主要是为了发工资交房租，顺便才能谈什么实现人生价值，对吧？”
她用一种“大家都是打工人你懂的”眼神看着墨临，试图寻求共鸣。
墨临：“……”
他发现自己再次无言以对。这女子的思维，如同来自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所有的常理和认知在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姜小鱼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忽然闪烁了一下，弹出一条新的提示。
【检测到异常能量残留分析报告已生成。目标：义庄E+级厉鬼。残留物：微弱“秽灵”印记。性质：非自然生成，具有污染、强化低阶魂体特性，疑似人为标记。】
【触发隐藏线索任务：调查“秽灵”印记来源。任务奖励：功德点+50，地府贡献点+10。】
50点功德！
姜小鱼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够她换五个多小时的假了！还有地府贡献点，听起来就是能换好东西的高级货币！
“发了，发了！”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刚才那点关于“何为功德”的哲学讨论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KpI才是永恒的追求！
她这突如其来的兴奋，自然落入了墨临眼中。他看着她对着空气（系统界面）双眼放光，手舞足蹈，与刚才讨论“道义”时那一脸茫然的样子判若两人。
“又有……‘业务’了？”他试探着问，已经学会了使用她的“行话”。
“大业务！”姜小鱼用力点头，兴奋地分享（或许是觉得需要稳住这个临时打手），“系统……呃，我的‘内部消息’显示，刚才那家伙不正常！是被什么‘秽灵’印记污染强化的！背后可能有人搞鬼！调查清楚，奖励丰厚！”
“秽灵印记？”墨临眸光一凝。他立刻联想到在乱葬岗时，自己出手湮灭的那缕试图偷袭姜小鱼的诡异黑气。两者气息虽略有不同，但那股子污秽、不属于此界阴魂的邪异感，却如出一辙。
果然有蹊跷！
他看向姜小鱼，此刻的她，就像嗅到了鱼腥味的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丰厚奖励”上，对于“背后有人搞鬼”可能带来的危险，似乎完全没有概念。
或者说，在她那套“性价比”计算里，50点功德的价值，足以覆盖潜在的风险？
墨临忽然觉得，跟着她，或许不仅能解开她身上的谜团，更能顺着这条线，揪出那个在背后扰乱阴阳秩序的黑手。这比他自己漫无目的地查探，要高效得多。
“既然如此，”墨临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在下对此事亦有兴趣。不知姑娘，可需帮手？”
姜小鱼正愁怎么调查呢，一听这话，眼睛更亮了。对啊！眼前这不就是个现成的顶级打手兼向导吗？修为高，见识广，刚才救她的时候身手那叫一个利落！有他帮忙，这50点功德岂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之前那点“被抢怪”的不爽和“尾巴”的嫌弃，在实实在在的功德点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需要！太需要了！”她忙不迭点头，脸上堆起职业化的（假）笑，“道友实力高强，见识广博，有您相助，定然事半功倍！到时候奖励……呃，成果共享，成果共享！”
她差点把“功德点分你一半”说出来，幸好及时刹住车，换了个模糊的说法。
墨临看着她那瞬间变得“谄媚”的笑容，如何不知她心中那小算盘？但他并不点破，只是微微颔首：“可。”
一个字，敲定了这临时组成的、动机各异的“调查小队”。
姜小鱼心情大好，感觉美好的假期正在向她疯狂招手。她干劲十足地调出“鬼门通”导航和罗盘，试图寻找那“秽灵印记”的线索。
“罗盘没反应……导航也没新标记……”她鼓捣了半天，有些泄气，“这线索怎么查啊？难道要守株待兔？”
墨临看着她那完全依赖“外物”的样子，暗自摇头。他走上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了几下，一点极其微末、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尘埃，被他从那兵士厉鬼消散的虚空中凝聚出来，悬浮于他的指尖。
“循迹追踪，需凭此物本身。”他淡淡道，随即指尖泛起淡淡的金芒，包裹住那点尘埃。片刻后，他抬眸望向东南方向，语气肯定：“印记源头，在那个方向。距离不远，百里之内。”
姜小鱼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这不比她的罗盘和导航牛逼？果然，有个土着大佬带飞就是爽！
“厉害！”她由衷地竖起大拇指，“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出发！迟了怕‘业务’……怕线索跑了！”
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仿佛去晚了功德点会长腿自己跑掉。
墨临看着她那风风火火、全然信任（他的追踪能力）的模样，心中那份怪异感再次浮现。这个女子，行为逻辑古怪，心思却又意外地……简单直接。
他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已到了义庄之外。
姜小鱼赶紧跟上，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盘算：“50点基础奖励，加上可能的风险补贴……这下真的要发达了！”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一个玄衣清冷，步履从容；一个魂体匆忙，眼神炽热。这为了不同目标而暂时同行的两人，朝着东南方向，踏上了追寻“秽灵”源头的路途。而他们都不知道，这看似只是为了“功德”的调查，将把他们卷入一个何等巨大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