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杆被体温焐得温热，钱昕昕接过时指尖微颤。她低头翻看协议，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没人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签字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钱昕昕逐字审阅附加条款，纪煜就站在一旁，双手插着裤袋，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仿佛整个会议室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纪氏车队的技术会议，我有权选择性参加。”她笔尖一顿，抬眼看向他。
“可以。”纪煜答得干脆。
“名誉经理不参与商业应酬。”
“没问题。”他甚至笑了笑，“真有应酬，我护着你。”
钱昕昕抿了抿唇，没再接话，低头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利落，带着惯有的果决，只是落在纸页最后一笔时，微微顿了半秒。
纪煜接过协议，指尖擦过她的指腹，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他飞快翻到签字页，看清楚那行名字，才把文件折好塞进西装内袋，像是揣着什么稀世珍宝。
会议室里的气压仿佛瞬间松缓下来，项目负责人悄悄抹了把汗，余迹眼底也露出几分释然。纪煜将协议妥帖收好，目光重新落回钱昕昕身上，语气里的轻松又多了几分：“现在，能聊聊城东地块的电缆布局了吗？我车队的工程师们急着要数据模型呢。”
钱昕昕收起笔，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余迹，把去年的勘测报告和数据模型调出来，发一份给纪先生的团队。”
“好的，钱总。”余迹立刻应道。
纪煜应了声好，视线却没从钱昕昕脸上移开。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脸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影，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剔透。
“那我先带协议回去安排担保的事，”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语气自然，“下午让车队的技术负责人过来对接数据，到时候还得麻烦钱顾问多指点。”
“分内事。”钱昕昕淡淡回应，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
纪煜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往外走。经过余迹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侧头低声道：“帮我转告钱总，陆霆深那边我会盯着，让她安心。”
余迹愣了愣，连忙点头：“好的，纪先生。”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凝重的气氛彻底散去。项目负责人长舒一口气，看向钱昕昕：“钱总，这下可算……”
“把附加条款整理成正式文件，下午和纪氏法务对接。”钱昕昕打断他的话，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城东地块的方案再优化一遍，就算有纪氏担保，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众人齐声应道，各自忙碌起来。
余迹把文件发出去，转身见钱昕昕还坐在原位，指尖在签名页上轻轻摩挲。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钱总，纪先生这次……”
“做好自己的事。”钱昕昕抬眼，眼底的波澜已经平复，“下午纪氏的人来了，直接带他们去技术部。”
余迹点头退下，会议室里只剩钱昕昕一人。她拿起那份签好的协议，指尖落在纪煜的签名上。那字迹张扬，带着股不容错辨的锐气，像极了他本人。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钱昕昕望着投影屏上的规划图。
她轻轻合上协议，或许，接受这个台阶，也没什么不好。
下午三点，纪氏车队的技术负责人准时出现在钱氏。钱昕昕亲自带着他们去了技术部，一进门就看到纪煜靠在办公桌旁，正和技术员聊得热火朝天。
“你怎么来了？”钱昕昕挑眉。
纪煜直起身，手里还拿着份数据报告：“过来看看我的技术顾问怎么工作。”他晃了晃手里的报告，“你们去年的勘测数据确实厉害，比我们外包团队做的精细多了。”
钱昕昕没接话，径直走到电脑前调出模型：“具体的参数在这里，有不清楚的地方直接问我。”
纪煜凑过去，两人的肩膀几乎挨在一起。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阳光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飘过来，钱昕昕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这里的地质结构，”纪煜指着模型上的一处，“是不是比预期的复杂？”
“嗯，”钱昕昕点头，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去年第三次勘测时发现有暗河断层，所以电缆布局必须避开这个区域。”
她讲解得条理清晰，纪煜听得认真，偶尔插一两句话，总能问到关键处。技术部的人看在眼里，悄悄交换了个眼神。
不知不觉间，夕阳的金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钱昕昕讲解完最后一个参数，才发现技术部的人不知何时都已悄悄退了出去，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纪煜。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她合上电脑，起身想拉开距离，手腕却被纪煜轻轻攥住。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磨出的薄茧，触感粗糙却意外让人安心。钱昕昕的心跳漏了一拍，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盛着夕阳的碎光，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势在必得的认真。
“钱昕昕，”纪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别总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钱昕昕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也就不费那劲了。“谢谢提醒，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纪煜却没松手，反而轻轻往回带了带，让她离自己更近了些。夕阳的光落在他眼尾，晕开一层柔和的暖黄，平日里那股桀骜的锐气淡了许多。
“回去之前，还有件事想跟你说。”他低头看着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手腕传过来，烫得人心里发慌。
钱昕昕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纪煜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混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