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摄像头那一下细微的转动，如同黑暗中无声的眨眼，让沈清歌脊背发凉。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跟着傅深走进电梯。金属门合上，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视，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回到套房，傅深立刻召集了随行的核心团队成员和阿伦，在书房召开紧急会议。实验室的“意外”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的涟漪必须立刻处理。
沈清歌手臂的擦伤不算严重，随行医生很快过来做了清创和包扎。医生离开后，她没有参与会议，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需要空间思考。
站在房间中央，她没有开灯，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再次一寸寸检查过这个临时居所。墙壁、灯具、通风口……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书桌上方那幅抽象的装饰画上。
画框边缘，一个几乎与深色画框融为一体的微型装置，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规律性的信号波动。不是摄像头，更像是……窃听器。
对方的手段升级了。从单纯的视觉窥视，变成了视听同步。
沈清歌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有动那个窃听器，反而故意走到靠近画框的位置，用清晰而略带担忧的语气自言自语：
“手臂还好，只是擦伤……没想到实验室会出这种意外，太吓人了。希望傅总那边调查顺利。”
她扮演着一个受惊后心有余悸、依赖强者的女伴角色。这是一种伪装，也是一种试探。她想看看，对方对她这种“软弱”的表现会作何反应。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阵阵刺痛，闭上了眼睛。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中飞速回放。断裂的承重杆，精准的射击角度，恰好在他们参观时发生……这绝不仅仅是意外。阿尔法科技内部肯定有问题，要么是有人被收买，要么就是有更深层的势力介入。
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在这场“意外”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旁观者，还是……推动者？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外传来敲门声。
沈清歌睁开眼，警惕地问：“谁？”
“是我。”傅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清歌起身开门。傅深站在门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领带松垮地挂着，眉宇间带着处理完棘手事务后的沉郁。
“处理完了？”沈清歌侧身让他进来。
“暂时。”傅深走进房间，目光自然地扫过四周，最后落在她包扎着纱布的手臂上，“手怎么样？”
“医生说没事，过两天就好。”
傅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苏黎世的夜景，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今天，谢谢。”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生硬，但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格外有分量。
沈清歌有些意外，随即了然。他指的是实验室里她推开他的事。
“本能反应而已。”她语气平淡，“傅总要是出了事，我的麻烦更大。”
她将救命之恩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利益考量，这是一种刻意的疏离。
傅深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想透过她平静的表面，看穿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当然不信她这套说辞。在那种生死瞬间，哪来得及计算利益？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未经思考的反应。
而这种反应，让他心底某个坚硬的地方，被悄然触动。
“阿尔法内部确实有问题。”傅深没有在道谢的话题上纠缠，转而说道，“初步调查，那台测试机上周刚进行过全面检修，所有部件都符合标准。断裂的原因很蹊跷，像是……材料内部出现了瞬间的脆化。”
“人为的？”沈清歌蹙眉。
“可能性很大。”傅深眼神冰冷，“而且，能接触到核心设备并做手脚的人，地位不低。”
“需要通知霍先生那边吗？”沈清歌提醒道，“这可能不仅仅是商业竞争。”
傅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已经联系了。他会从外部配合调查。”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这几天你跟紧我，不要单独行动。”
这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带着关切的叮嘱。
“我知道。”沈清歌应下。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经历了白天的生死瞬间，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少了几分纯粹的利用和对抗，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基于共同经历而产生的连接。
“不打扰你休息了。”傅深最终说道，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沈清歌忽然开口：“傅总。”
傅深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沈清歌走到他面前，抬起那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他，语气认真：“这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对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除了商业上的对手，可能还有……其他盯着您的人。”
她在暗示那个匿名的威胁，但不能明说。
傅深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他抬手，似乎想碰碰她受伤的手臂，但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心里有数。”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
沈清歌站在原地，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那一瞬间的温度。她走到那幅装饰画前，看着那个隐藏的窃听器，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刚才她和傅深的对话，想必已经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那个“影子”的耳中。
她故意示弱，也暗示了威胁的存在。她在逼对方，做出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霍峥发来的加密信息。
【实验室事故初步判断为针对性袭击。已锁定阿尔法内部三名可疑人员，正在深入调查。另，发现有人在暗网高价查询傅深及你本次行程的详细安保布置。小心。】
沈清歌看着信息，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果然。
商业竞争，匿名威胁，现在连暗网都牵扯进来了。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而她和傅深，似乎正被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