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琛这人，他之前打过交道，印象不深，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就算这次让他溜了，也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在心里，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但苏天汉既然提了，倪永孝便不由得上了几分心。
苏天汉是高级警司，地位不低，平日说话从不轻率。如今说出这样的话，背后定有讲究。
“我记下了，会多加注意。”倪永孝语气认真。
苏天汉微微颔首，随后缓缓说道：“接下来这段日子，你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我会带你见一见香江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富豪、议员、各界名流。”
“把关系走熟些。等今年下半年一到，我会全力助你登上那个位置。”
这话落下，倪永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
他当然渴望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活着。
只是倪家突遭变故，他才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路，转身踏入暗处。血浓于水，他终究放不下家人。
可现在，苏天汉出现了。不仅为他照亮了前路，还把他从社团的旋涡里拽了出来。
这份情，重得无法衡量。
“汉哥，真的谢谢你。”倪永孝声音低沉，却字字诚恳。
苏天汉笑了笑，抬手在他肩上轻拍两下：“自家兄弟，不必说这些。”
砰砰砰——
敲门声忽然响起。
苏天汉略感意外，但仍道：“进来。”
门开处，陆启昌走了进来。
目光落在屋内的倪永孝身上，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倪坤的次子。
虽然早就听说倪家已归苏天汉掌控，可亲眼见到一个社团出身的人堂而皇之地坐在警署高级警司的办公室里，陆启昌仍觉震撼。
再怎么厉害，毕竟身份敏感。这般公然现身，真的妥当？
他一时怔住。
苏天汉却不以为意，神情自若地开始引荐。
“这位是我们警署的高级督察，陆启昌先生。”
“这位是我的朋友，刚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回港准备参选议员，名叫倪永孝。”
“往后都是自己人，认识一下，没坏处。”
话音未落，两人皆是一愣。
谁也没料到苏天汉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将他们拉到一处。
倪永孝原本打算悄悄离开。他清楚自己的背景，眼下并不适合与警队高层公开往来。
可苏天汉不但没回避，反而直接将他推到了台前。
这一刻，他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若没有苏天汉，他或许一辈子只能隐于阴影，不敢抬头见人。
而现在，他被带进了光里。
“你好，我是倪永孝。”他主动伸手。
“啊，你好，我是陆启昌。”对方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几句寒暄过后，倪永孝便起身告辞：“汉哥，我先走了。陆sir来找你肯定有事，我不多留了。”
苏天汉没挽留，只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陆启昌望着苏天汉，目光里交织着惊疑与敬意。
他一时无法消化这些话的分量。
苏天汉察觉了他的沉默，轻轻颔首，语气平和却坚定。
“你不必意外，我从不玩虚招。”
“你们这些人，在我眼里都是自己人，没谁高人一等。”
“倪坤为我做事，哪怕如今陷入困境，我也不会弃他于不顾。”
“倪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能扶一把便扶，不能扶，也绝不会让他们流落街头。”
“倪永孝有本事，还是哥伦比亚出来的高材生，我推他进议会，理所应当。”
“我不讲花架子，只做实在事。正因如此，香江上万华人警员，乃至普通百姓，才肯信我、靠我。”
“你陆启昌也一样。只要我苏天汉还在一天，谁想动你，就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哪怕是洋人，也不行。”
这番话出自肺腑，毫无修饰。
陆启昌听得心头震动，几乎难以自持。
整个香江，恐怕也只有苏天汉敢这样说，也唯有他，真的能做到。
想到自己曾对他心存疑虑，陆启昌不禁暗自摇头。
那时的计较，如今看来，显得太过狭隘。
“汉哥，我懂了。”
“今天来找您，其实是有一桩难事，想请您指点一二。”
“就算无法解决，也希望您能给个方向。”
“这几天我反复琢磨，脑子都快炸了，还是找不到出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
这件麻烦，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气。
思来想去，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苏天汉眉头微皱。
其实不用问，他也清楚陆启昌的困境根源在何处。
无非是那个名字——黄志诚。
他摆了摆手，打断对方未出口的话。
“这件事，我帮不了。”
陆启昌一愣：“苏sir，你……”
话未说完，苏天汉已开口：“你是为黄志诚来的，对吗？”
陆启昌彻底怔住。
他还未提及来意，苏天汉竟已一语道破。
震惊之余，他又觉释然。
以苏天汉的地位与耳目，查清他的动向并不奇怪。
更何况，他本就没打算隐瞒。
“汉哥，黄志诚最近过得提心吊胆。”
“他怕您秋后算账，毕竟他站了鬼佬那边。”
“他确有缺点，但本性不坏，这点我可以担保。”
“这次来找汉哥，其实是想请你开个口，劝阿孝别再针对黄志诚。”
“我多少了解你苏sir的为人，不会因为倪家的事，就随便对一个差人下手。”
话到嘴边，他却迟疑了。
心里清楚得很，这番话站不住脚。
他自己无门无派，可黄志诚早已归属一方势力。这份请求，说白了，确实强人所难。
可念及两人多年交情，他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另一边，苏天汉听完，眉头微微一皱。
换作别人，看在陆启昌的面子上，他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人情，他愿意卖。
偏偏这件事，没法退让。
轻叹一口气，沉默片刻后，他才低声开口。
“陆sir，实话讲。”
“黄志诚猜得没错，我确实准备动他。”
“你或许还不知道，倪坤就是他杀的，证据确凿，环环相扣。”
“若不是我拦着阿孝，黄志诚早就没了。”
他对陆启昌没藏半句真话。
哪怕对方是黄志诚的朋友，他也一字未瞒。
他不想对陆启昌说谎。
陆启昌听完，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杀倪坤的竟是黄志诚。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