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素有“万山之祖”、“龙脉之源”之称。其势磅礴,绵延数千里,峰峦如聚,波涛如怒。高处终年积雪,皑皑白雪覆盖着苍茫山脊,在湛蓝天空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冷神只,俯视着凡尘俗世。
南宫宸一行人弃了车马,施展轻功,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越是深入,空气越发稀薄寒冷,呼吸间带出缕缕白气。四周景致也从山麓的草木葱茏,逐渐变为怪石嶙峋、冰雪覆盖的荒寂景象。
小龙女白衣飘然,踏雪无痕,仿佛冰雪世界的精灵,与环境完美相融。杨过独臂纵跃,身形依旧矫健,显示出极高的轻功造诣。李莫愁、程英、陆无双等人也各展所能,紧跟其后。公孙绿萼与完颜萍功力稍浅,但有南宫宸不时照拂,倒也未曾掉队。郭芙则咬紧牙关,努力跟上,虽有些吃力,却倔强地不肯出声求助。
南宫宸立于一处突起的冰岩之上,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根据天机阁提供的大致方位,朱武连环庄应该就在这片雪岭环抱的山谷之中。
“先生,前方似乎有动静。”程英心细,侧耳倾听片刻,指向左侧一道被风雪侵蚀出的狭窄冰谷。
众人凝神望去,果然听到隐约的人声随风飘来,夹杂着呵斥与哭泣之音。
南宫宸微微颔首,低声道:“收敛气息,随我来。”
他身形一晃,已如一道青烟般掠出,悄无声息地向着冰谷方向靠近。众人依言屏息凝神,紧随其后。
越过一道覆雪的脊线,谷内的情形豁然开朗。
只见谷中一片相对平坦的雪地上,站着十数人。为首两人,一人身穿锦袍,面皮白净,三缕长须,作儒生打扮,但眼神闪烁,透着精明与虚伪,正是朱武连环庄的庄主之一朱长龄。另一人身材魁梧,面容粗豪,身着劲装,乃是另一位庄主武烈。他们身后,跟着些庄丁打扮的汉子,个个手持兵刃,面色不善。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衣衫褴褛、满面菜色的少年。这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身形单薄,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眉宇间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淳朴与倔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虽看似虚弱,但根骨清奇,隐有灵光内蕴,竟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此刻,朱长龄正对着那少年,声泪俱下地表演着:
“无忌孩儿!我与你父亲翠山,乃是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当年他遭奸人所害,我朱长龄恨不能以身相代!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打探你的下落,苍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了你!”他捶胸顿足,表情悲恸欲绝,若非南宫宸早已看穿其本质,几乎也要被这精湛的演技所骗。
那少年,赫然便是张无忌!
只见张无忌瞪大了眼睛,看着“情真意切”的朱长龄,脸上流露出迷茫与感动交织的神色,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武烈在一旁帮腔,粗声粗气道:“无忌贤侄,朱大哥为了找你,耗费了多少心血!你父母惨死,我们这些做叔叔的,岂能坐视不理?今日定要为你做主!”
朱长龄趁热打铁,指着不远处一道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悬崖,悲声道:“无忌!你看那悬崖之下!据庄中老仆临终所言,你父亲张翠山当年并未身死,而是身受重伤,跌落这悬崖之下,被隐世高人所救!他……他定然还在崖下某处,苦苦等待着与你相见啊!”
张无忌浑身剧震,猛地转头望向那云雾缭绕的深渊,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望之光。“爹……爹他真的还活着?”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千真万确!”朱长龄斩钉截铁,“只是那悬崖陡峭无比,非人力可及。除非……除非有至亲之人,以血脉为引,诚心祈祷,或能感应到你父亲的存在,甚至……甚至能找到下去的道路!”他话语中充满了暗示与诱惑。
“我!我可以!”张无忌不疑有他,激动地向前迈步,就要向悬崖边冲去,“爹!爹!我是无忌啊!你在下面吗?”
朱长龄与武烈交换了一个计谋得逞的阴险眼神,假意阻拦道:“贤侄不可!悬崖危险!你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翠山兄弟!”
“不!朱伯伯,让我去!我一定要找到爹爹!”张无忌此刻已被“父亲可能未死”的巨大惊喜冲昏了头脑,挣扎着要冲向悬崖。
远处,隐身在雪岩之后的南宫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眼神冰冷,嘴角泛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如此拙劣的演技,也配称侠义之后?”他低声轻语,声音清晰地传入身后众人耳中,“利用一个丧父失母、身世凄苦的稚子,编织其父未死的谎言,诱骗他跳下这万丈深渊。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怒色。他们虽大多非迂腐之人,但也见不得如此欺瞒弱小、谋人性命的卑劣行径。
小龙女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厌恶。杨过眉头紧锁,他自幼漂泊,受尽欺辱,对张无忌的遭遇更能感同身受。李莫愁冷笑连连,她虽杀人如麻,却向来直来直往,最恨这等伪君子。程英、陆无双等人更是对那看似道貌岸然的朱长龄鄙夷不已。
南宫宸的目光则更多地停留在张无忌身上,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更多东西。
“这少年,根骨之佳,实属罕见,乃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更难得的是,历经磨难,心性依旧纯良,未失赤子之心。只可惜……”他目光微凝,落在张无忌那略显青黑的印堂之上,“身中奇寒掌毒,深入经脉脏腑,若非他自身根基非凡,又有高人曾以纯阳内力续命,恐怕早已夭折。这应是玄冥神掌之伤。”
他瞬间便推断出了张无忌的大致经历。身负血海深仇,自身又中奇毒,如今更被奸人蒙骗,命悬一线。
“先生,我们是否要出手?”杨过按捺不住,低声问道。他见张无忌处境危险,心生不忍。
南宫宸微微抬手,示意稍安勿躁。
“时机未到。且让这画皮再撕开一些,让那少年亲眼看看,这些‘侠义前辈’的真心,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他要的,不仅仅是救下张无忌,更是要彻底粉碎朱长龄等人伪善的面具,让张无忌在绝望中看清现实,从而为自己接下来的招揽,铺平道路。
雪岭之上,寒风呼啸。一场由南宫宸主导的,“揭破画皮”的大戏,即将上演。而懵然无知的张无忌,正一步步被推向那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