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贡比涅森林,历史的重演与颠倒
天空阴沉,仿佛上帝也在为这一刻蒙羞。在巴黎东北部的贡比涅森林空地,那节着名的、从博物馆里拖出来的福煦车厢(wagon de lArmistice)再次被放置在铁轨上。1918年11月11日,德意志帝国曾在此向协约国投降。22年后,场景重现,但角色彻底颠倒。
阿道夫·希特勒亲自抵达现场,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复仇者般的快意和轻蔑。他刻意安排了这一切: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车厢,甚至让人将那块标志着1918年胜利的纪念碑用德国军旗遮盖。他要让法国人体会到加倍的屈辱,完成一次完美的、象征性的历史报复。
法国代表团,由第四军团司令亨茨格将军率领,在德国军官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步履沉重地走进车厢。他们面对的是趾高气扬的德军最高统帅威廉·凯特尔元帅。条款是极其苛刻的:法国被肢解,占国土五分之三的北部和西部沿海地区由德国直接占领,法国承担巨额占领费,陆军裁减至10万人,海军必须在德国监督下解除武装。
谈判几乎是单方面的最后通牒。法国代表面色惨白,双手颤抖。他们试图争取稍微体面一点的条件,但在希特勒“不得更改”的严令下,凯特尔寸步不让。最终,在极度的耻辱和无力感中,亨茨格将军代表法国签下了停战协定。
当希特勒志得意满地走出车厢,在纪念碑前留影时,全世界都通过新闻照片看到了这一幕:胜利者的狂妄与失败者的屈辱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张照片迅速登上了全球各大报纸的头版,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具象征意义的影像之一——它不仅是法国战败的标志,更是纳粹德国复仇心理和希特勒个人对历史执念的赤裸裸展示。
英国伦敦,唐宁街10号
温斯顿·丘吉尔首相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来自贡比涅森林的照片和报道。愤怒和预料之中的沉重交织在他脸上。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凝聚英国民心士气、彻底扼杀国内任何潜在绥靖思想的绝佳机会。
他迅速走到麦克风前,通过bbc向全国发表了紧急演讲,声音沉痛而无比坚定:
“同胞们!你们今天在报纸上看到了什么?你们看到了在贡比涅森林发生的那丑恶、可耻的一幕!看到了一个伟大、骄傲的民族,如何在战败后,被他们的征服者蓄意地、残忍地在同一个地点、同一节车厢里,遭受了加倍的羞辱!这就是投降的下场!这就是将国家命运寄托于侵略者‘仁慈’之上的最终结局!”
“这节车厢,本该是永久和平的象征,如今却成了野蛮征服的见证!这告诉我们一个血淋淋的真理:与魔鬼是做不成交易的!你唯一能从纳粹那里得到的,不是和平,而是枷锁和耻辱!今天发生在法国身上的事情,如果我们英国选择屈服,明天就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而且会更加悲惨!因为我们是一个岛国,连退路都没有!”
“但是,我告诉你们,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只要伟大的不列颠民族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们还能站立,还能战斗,我们就绝不投降!我们将在海上、在空中、在街头、在山区战斗到底!我们或许会经历黑暗,但我们终将迎来黎明!我们宁愿带着荣耀战死,也绝不戴着枷锁偷生!愿上帝保佑英国!”
丘吉尔的演讲,如同战鼓,将法国投降的耻辱瞬间转化为英国抗战到底的钢铁意志。绥靖主义的最后市场在英国彻底消失了。
美国洛杉矶,比弗利山庄
霍华德·修斯拿着登有贡比涅森林照片的《洛杉矶时报》,走进了特纳·史密斯的书房,将报纸扔在桌上,摇着头感叹道:“特纳,看看!德国人,尤其是那个奥地利下士(指希特勒),可真是把‘记仇’这两个字刻在骨头里了。22年过去了,非得在同一个地方,用同一节车厢,把场子找回来。这种睚眦必报的心理,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特纳·史密斯扫了一眼报纸上希特勒那副胜利者的姿态,冷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早就说过,修斯,不要把希特勒当成一个理性的政治家。他是一个被仇恨和自卑驱动的复仇者,一个信奉‘以牙还牙,十倍奉还’的街头混混。他今天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在清算他个人和德国民族在过去所受的‘屈辱’。贡比涅森林只是开始,他的复仇名单上,还写着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
他放下酒杯,目光锐利地看着修斯:“所以,和这种人,没有谈判的可能,只有你死我活的斗争。法国人以为割让利益能换和平,结果换来的是在全世界面前的公开处刑。这给罗斯福总统和所有还抱有幻想的美国人上了最生动的一课。我想,现在白宫里面,关于援助英国、甚至最终不得不参战的争论,天平应该彻底倾斜了。”
贡比涅森林的签字仪式,如同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政治剧,其影响远远超出了军事层面。它彻底粉碎了西方世界对纳粹德国的最后一丝幻想,坚定了英国抵抗的决心,也极大地推动了美国国内舆论向干预方向的转变。希特勒赢得了复仇的快感,却也在道义上为自己挖掘了更深的坟墓。从这一刻起,战争的性质变得更加清晰:这是一场文明与野蛮、自由与奴役之间,没有退路的决战。
1940年6月22日,华盛顿,白宫战情室
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将一份刚刚送达的、印有贡比涅森林签字仪式大幅照片的报纸重重地扔在桌上,照片上希特勒那副胜利者的狂妄姿态和法国代表团的屈辱表情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耻辱!奇耻大辱!”罗斯福的声音因愤怒和急迫而微微颤抖,他指着照片对国务卿科德尔·赫尔说,“科德尔,你看到了吗?这不是简单的军事投降,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旨在彻底摧毁法兰西民族精神的羞辱仪式!希特勒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他绝不会满足于占领法国本土,他下一步一定会想方设法夺取法国海军!”
他推动轮椅,迅速来到巨大的大西洋和地中海海图前,语气急促地分析道:“贝当的投降政府已经名存实亡,成了柏林的傀儡。根据停战协定,德国人完全有理由和能力,以‘防止舰队落入英国之手’为借口,要求贝当下令将法国舰队移交给他们‘保管’,或者至少解除武装、控制在德国势力范围内!达尔朗那个蠢货还幻想着在土伦拥兵自重、待价而沽?德国人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赫尔,下达了不容置疑的指令:“不能再等了!立刻给达尔朗发加密急电!以我最强硬的口吻告诉他:贡比涅的耻辱就是维希政府未来的缩影!法国海军如果留在土伦,命运只有两个:要么被德国强行接收,用来攻击英国乃至未来威胁美国;要么被英国皇家海军抢先下手击沉在港口里!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法国海军的末日和对法兰西民族利益的彻底背叛!”
罗斯福的语速越来越快,显示出他内心极大的危机感:“命令他,不,是要求他立刻做出抉择!他必须抢在德国人的命令到达之前,趁舰队还能自主行动,立即率领所有能出海的舰只,全速驶往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抵达后,立即宣布不承认贝当的投降政府,成立以他为首的、继续战斗的法国政权!美国将立刻给予外交承认,并提供一切必要的军事和经济援助!”
赫尔国务卿被总统这突如其来的、极其激进的命令惊住了,他谨慎地提醒道:“总统先生,这是否太过仓促了?达尔朗性格傲慢多疑,如此强硬的态度可能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我们是否应该先进行一些安抚和承诺,给他一个台阶下…”
“没有时间搞外交辞令了!”罗斯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用力一挥手,“希特勒不会给我们哪怕24小时!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是最后通牒!在电报最后,给我加上一句:这是美国政府的最终立场,也是法国海军避免毁灭的最后机会。如果达尔朗上将拒绝执行,执意将舰队留在土伦,那么美国政府将不得不认为他已选择与德国占领者合作。届时,美国将完全理解并支持我们的英国朋友,为消除这一迫在眉睫的巨大威胁而采取的任何必要行动,包括军事打击!由此产生的一切严重后果,将由达尔朗上将本人承担!”
这番话如同雷霆万钧,让赫尔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如果达尔朗不服从,美国将默许甚至支持英国对法国舰队动武!这几乎是将达尔朗逼到了悬崖边上。
“总统…这…这是不是太严厉了?这等于剥夺了他所有的回旋余地…”赫尔试图做最后的劝解。
“要的就是没有回旋余地!”罗斯福的目光冰冷而坚定,“科德尔,你还不明白吗?法国舰队的去向,关系到未来大西洋的控制权!如果这支强大的舰队与德国现有的水面舰艇合流,英国皇家海军将面临巨大压力,大西洋航线将受到致命威胁!一旦英国战败,下一个就轮到我们直接面对一个整合了欧陆资源的纳粹帝国!我们现在逼达尔朗,不是在害他,是在救他,也是在救我们自己!必须在他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之前,把他打醒!立刻去发报!”
“是!总统先生!我立刻去办!”赫尔看到罗斯福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任何劝阻都已无效,他立刻转身,快步离开战情室去执行命令。
罗斯福独自留在房间里,疲惫地靠在轮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他在用最极端的方式,逼迫一个性格刚愎自用的军阀在极短时间内做出生死抉择。成功,则能为“自由世界”保住一支强大的海军,并树立一个亲美的法国流亡政权;失败,则可能直接将达尔朗推向德国怀抱,或者引发一场英美对法海的攻击,造成巨大的政治灾难。但他别无选择,希特勒在贡比涅森林的表演告诉他,与纳粹打交道,任何犹豫和侥幸都是致命的。他必须抢时间,抢在柏林下达命令之前,为美国赢得大西洋上的这枚关键棋子。成败与否,就在达尔朗的一念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