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行血字,扇尖还抵在唇边。
残页在我怀里抖得厉害,像是要自己蹦出来。寒星的手抓着我袖子没松,指节有点发白,但她没出声,只是把重心往前压了半寸——意思是:你说打,我就打。
妖王站在莲台上,九柄血刃缓缓旋转,眉心朱砂闭合,脸上的慈悲又挂了回去,仿佛刚才那张枯骨假面只是错觉。
“楚昭。”他声音低沉,“你可知此阵名为何?”
“永恒忏悔境?”我收扇入袖,冷笑,“名字起得挺大,实际也就那样。”
他一顿:“你能破?”
“不是能不能。”我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是我不想让狗叫太久。”
话音落,六根石柱同时燃起幽蓝火焰,符文一圈圈扩散,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拧紧,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寒星闷哼一声,膝盖微弯,显然是契约纹又被牵动了。
我知道这阵法的门道。
《天命漏洞手册》里提过一句:“审判之念需共鸣,无罪者不入轮回锁。”
我没认过罪,也没被审判过。三千年前自毁神籍那天,我就跳出因果链了。这种靠‘赎罪’驱动的玩意儿,对我有0.7秒的认知延迟——足够我先手。
“站稳。”我对寒星说,折扇轻点地面三下。
第三响刚落,整片空间嗡了一声,像是卡帧的旧投影仪。鬼差打哈欠的0.3秒到了。
我闪身切入阵眼盲区,扇尖划过第三根石柱底部——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符文嵌套错位,第七层逆流纹接的是阳脉,纯粹抄作业没验算。
“这阵法,谁教你的?”我嗤笑,“幼儿园符箓班毕业的?”
寒星咬牙跟上,半妖之力在体内震荡,她左肩的契约纹开始发烫,红光顺着经络蔓延。
“用那个频率。”我低声,“震它基座,别硬砸。”
她点头,拳头一握,掌心泛起金红色光晕。下一瞬,整个人如箭射出,拳风轰向石柱裂缝。
“轰!”
一声闷响,整座大殿晃了晃。
两根燃着火焰的石柱瞬间熄灭,火苗像被掐灭的蜡烛,连烟都没冒。剩下四根剧烈摇晃,符文闪烁不定,法则链咔咔作响,像是老电线短路。
妖王脸色一变,九刃齐转,试图以血刃为引,强行维系阵法运转。同时,一阵低语从黑雾中渗出,直钻耳膜:
“你主终将堕入轮回……你不过是他的棋子……你会死在他前面……”
寒星脚步一滞,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契约纹猛地灼烧起来,皮肤下像是有熔岩在窜。
我合扇一敲,扇骨撞上发间的青铜夔龙簪,发出清越鸣响。
正好卡在“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的节点上。
幻音戛然而止。
“耳朵不好使就别装神弄鬼。”我挡在寒星身前,折扇指向妖王,“你以为这点小把戏能让她动摇?她蠢是蠢了点,但比你忠心得多。”
寒星喘了口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抬头看我:“主人,还能打吗?”
“当然。”我退后半步,抬手示意她准备,“这次打快点,别给它重组的机会。”
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明白。”
下一拳轰出,速度快得带出残影。这一次她没瞄准基座,而是顺着我之前划过的裂痕,一拳砸进符文断层。
“咔啦——”
整座阵法像玻璃墙一样龟裂开来,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四根残存石柱接连爆碎,碎石飞溅,幽蓝火焰彻底熄灭。
妖王踉跄后退,胸口那道晶体核心剧烈震颤,表面禁制符文崩掉一层。他想撑住,可动作明显迟滞,像个卡顿的老傀儡,重复着同一个抬手姿势。
我缓步上前,折扇轻轻敲在他左肋第三根脊椎的位置——那是他还没愈合的旧伤,也是寒星上一回打中的地方。
“疼吗?”我笑,“阵摆不明白,话还一套一套的。你这点本事,也配谈‘为三界着想’?”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我,眉心朱砂又裂开一丝。
“本座亦是为三界着想……”他机械地重复,声音已经开始走调。
“哦,又来了。”我翻了个白眼,“这话你都说烂了,听得我都替你尴尬。”
星盘在寒星腰间微微震动,篆文滚动出一行弹幕:
**主人厉害**
紧接着又蹦出一句:
**这波血亏**
寒星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狗崽子别傻笑。”我瞥她一眼,“它又不是夸你。”
“可它说的是实话啊。”她挠头,“主人刚才那一套,简直帅呆了。”
“帅?”我冷笑,“我是来拆bug的,又不是来走秀。”
妖王还在挣扎,想把残余能量聚拢,重新点燃一根石柱。可那火焰刚冒头,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压了下去——大概是阵法逻辑崩溃了,连系统都不认它了。
六根石柱全塌,化作碎石散落一地。大殿重归寂静,只有祭坛方向的灰白雾气还在缓缓流动,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仍在呼吸。
我退到寒星身边,扫了眼她肩上的契约纹,热度已经降了大半。
“还撑得住?”
“小意思。”她活动了下手腕,“就是下次能不能让我多打两拳?刚才打得不过瘾。”
“嫌不够?”我摇头,“等你哪天能一拳把星盘点成雪花屏,再说这话。”
她嘿嘿一笑,正要回嘴,星盘突然又刷出一行字:
**前方高能**
我和寒星同时皱眉。
不是警告,是预警。
雾气深处,祭坛轮廓若隐若现,七块残碑静静躺着。最中间那块最大的,背面还留着那行血字:
“你焚它之时,便是你生之始。”
残页在我怀里安静下来,但温度没退。
妖王站在废墟中,身形摇晃,九刃垂落,脸上的慈悲面具彻底歪斜,嘴角抽搐,像是程序出了错,还在循环播放最后一句台词:
“本座亦是为三界着想……本座亦是为三界着想……本座亦是为三界着想……”
我懒得再看他,转身走向祭坛。
寒星快步跟上,脚步还有点虚,但没掉队。
我们走到第一块残碑前,我伸手摸了摸边缘。石头冰冷,表面有细微的震动,像是底下连着什么活物。
“主人。”寒星忽然压低声音,“这块碑……是不是在吸东西?”
我眯眼一看,果然。雾气靠近碑体时,会被一点点吸入石缝,像是被某种力量吞噬。
“不是吸。”我收回手,“是在记录。”
“记录什么?”
“名字。”我说,“被抹掉的名字。”
她怔了一下:“那……我们的呢?”
我没答。
星盘突然又亮了,弹幕疯狂刷新:
**救命!!!**
**别碰那块大的!!!**
我抬头看向祭坛中央那块最大的残碑,它静静地立在那里,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我的影子。
可那影子……
没有左眼的琉璃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