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期到了。”
那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干涸的河床底下爬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锈迹。
我还没来得及咂摸出这话是威胁还是通知，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颤，仿佛整片妖域被人从地底踹了一脚。寒星踉跄了一下，手本能地按在腰间星盘碎片上，锁骨下的契约纹瞬间烫得发红，像有熔岩在皮下窜动。
“别硬撑。”我抬手拦她，折扇轻点虚空三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等风眼裂开再说。”
话音刚落，四周空气骤然扭曲，一股腥甜夹着腐果味的妖风自巨影脚下喷涌而出，卷起碎石断骨，直扑我们面门。这风不对劲——不是单纯的气流，而是裹着规则残渣的乱码风暴，能把人神魂撕成碎片代码。
《天命漏洞手册》在我脑子里翻了一页。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我冷笑一声，扇骨敲进掌心，借着那0.3秒的系统卡顿，在风眼处划出一道银线。刹那间，狂风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停滞了半息。
“就是现在！”我低喝。
寒星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地面裂痕上。血光一闪，星盘碎片嗡鸣震颤，竟与她血脉共鸣，化作一道暗金纹路沿着裂缝蔓延，勉强封住妖风外溢的口子。
她喘了口气，额角全是冷汗：“主人……这风，像是在找什么？”
“不是找。”我盯着那缓缓卷起一角的黄纸符，“是在回应。”
就在这时，怀中一阵灼热。
我没动，任由那股热意烧穿衣料。下一瞬，一张巴掌大的羊皮卷自行飞出，悬在半空，边缘燃着幽蓝火焰，文字如活虫般蠕动重组。
寒星瞪大眼：“这玩意儿……怎么自己出来了？”
“它想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管我同不同意。”我眯眼看着残页上的字一点点拼成——
**“楚昭是补丁，需寻天命”**
八个字刚显完，残页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制，边缘焦黑剥落一片。
我嗤笑：“你倒是会给自己加戏。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提醒我‘我是谁’？”
残页没理我，反而转向巨影方向，微微倾斜，仿佛在指引什么。
“它……在指路？”寒星小声问。
“不是指路。”我伸手去抓，指尖刚触到边角，一股反噬之力猛地弹回，震得我虎口发麻，“这是我自己设的禁制。三千年前的事，连我都忘了细节，它倒还记得。”
寒星愣住：“您……封过它？”
“废话。”我甩了甩发麻的手，“要是让这种东西随便就把真相吐出来，三界早塌了八百回。”
我盯着残页背面，忽然抬手，折扇尖轻轻敲了敲太阳穴。
“既然你说我是补丁，那你告诉我——补丁补的是什么？”
残页猛地一抖。
一行极小的字从背面浮出：
**“你焚它之时，便是你生之始。”**
空气静了一瞬。
我笑了，笑声不大，却让四周的风都停了半拍。
“有意思。”我一把将残页攥进手里，不顾那幽蓝火焰灼烧掌心，“合着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亲手烧了自己出身的地方？”
寒星紧张地看着我：“主人，这……能信吗？”
“信不信不重要。”我把残页塞进怀里，火还在烧，但我不躲，“重要的是，它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明有人怕了。”
她皱眉：“谁？”
“还能有谁？”我瞥了眼那尚未完全现身的巨影，“租期到了，房东要收房，自然容不得外人搅局。”
寒星若有所思：“所以……这残页是故意让我们看见的？是为了引我们往某个地方走？”
“聪明。”我抬脚往前一步，“不过我不在乎是谁在背后推牌。只要这破纸能带我们找到‘天命’在哪，那就让它当一回导航。”
她赶紧跟上：“可‘天命’到底是什么？是个人？还是个东西？”
“谁知道呢。”我摇着折扇，语气轻松得像在聊晚饭吃什么，“说不定是块碑，上面刻着‘楚昭到此一游’。”
她忍不住笑出声，又马上憋住。
星盘碎片震动两下，弹幕闪过：
“前方高能！！！”
“这波血赚！！！”
我懒得理它，只道：“走吧，别让房东等太久。”
我们顺着残页感应的方向前行，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皮肤上。远处雾气渐浓，隐约可见一片漆黑林影，枝干扭曲如挣扎的手臂，正是妖域深处那片无人敢入的古林。
走了约莫半炷香，寒星忽然停下。
“怎么？”我回头。
她指着我胸口：“主人，你的衣服……在发光。”
我低头一看，怀里的残页正透过布料渗出微光，八个字若隐若现，像是在催促。
“催什么催。”我拍了拍，“赶着投胎？”
话音未落，残页突然剧烈震动，整张纸翻了个面，背面竟浮现出新的字迹：
**“天命不在林中，在林中之人。”**
我眉头一跳。
“玩文字游戏？”我冷笑，“那你说，林中之人是谁？”
残页不答，只是光闪得更急，像是在焦急。
寒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子：“主人，要不要先……探一下？”
“探什么？”我抬步继续走，“既然知道人在林里，还探个屁。直接进去，把人揪出来问问不就完了？”
她快步跟上：“万一是个陷阱呢？”
“陷阱？”我嗤笑，“我最不怕的就是陷阱。真正怕的，是没人设陷阱。”
越靠近林子，空气越沉，连风都像是被吸进了地底。残页的光忽明忽暗，像是信号不良的导航仪。
就在我们即将踏入林缘时，我忽然抬手止住寒星。
“怎么了？”她问。
我没答，只盯着地面。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新注浮现：
“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
可这里没有雷劫。
有的，是这片林子根系下传来的、极其规律的脉动——
一下，一下，又一下。
和天庭雷劫启动前的预充能节奏，完全一致。
我眯起眼。
这林子，根本不是林子。
是阵眼。
而我们，正站在一头沉睡巨兽的牙缝边上。
“寒星。”我低声说，“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别应声，别回头，跟着我走。”
她点头，手已按在星盘碎片上。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跨入林中。
树影合拢的刹那，残页猛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八个字重新浮现，却变了顺序：
**“寻天命者，是天命本身。”**
我脚步一顿。
身后，传来第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