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许家堂屋灯光暖黄，新打造的电视柜上，电视机正播放着连续剧。
小苗儿坐在小矮凳上两手托腮，看得津津有味。
黑狼趴在她脚边贴贴，慵懒梳理毛发，时不时甩一下尾巴。
许耀林躺在躺椅上，手里捧一盅暖茶，想起来就抿两口。
这是一家人一天里最闲适惬意的时候。
“爸，妈，我从果林摘了点砂糖橘回来，一会你们尝尝看，味道可甜了。”许燕秋在旁边用干毛巾绞湿发，顺口道。
小苗儿当即给妈妈打包票，“外公外婆，甜，砂糖橘特甜！”
“馋嘴丫头，没少进果林偷吃吧？”龙佩珍笑骂一句，从春凳边上竹篮里拿了个黄澄澄的砂糖橘。
小小一个橘子，剥开表皮，空气里立即溢满柑橘清香。
这种小橘果在本地还很少见，瞧着就觉稀罕了，龙佩珍撕了一瓣果肉尝味，眼睛几乎立刻亮起。
“诶哟喂，甜，是真甜，不带一点酸的！怪不得当初凤清让种这种果子呢，拿出去肯定好卖！”龙佩珍吃得有点停不下嘴，给对面家老头也扔了一个，“他爸，你也尝尝！”
“唔！还真是！”没有意外，许耀林也被砂糖橘俘虏。
尝过果子，他脑子里新想法就跟着冒出来了。
“这么甜的果子，可以广泛种，正好咱这里山多地多，不缺地方。”
“这一年多，咱凤凰屯日子越过越红火，可周边还过着苦日子的人家多的是。”
“如果能把砂糖橘种植推广出去，一定能带动更多人富裕起来。”
“个人经济提高带动地方经济增长，国家最终受益。”
许燕秋举双手赞成，“爸，这事可行。咱山上那片橘子林长得很好，明年春应该有不少果苗。咱先把消息放出去，谁要是想种砂糖橘，可以来凤凰屯购买果苗。”
龙佩珍乐得不行，这父女俩，吃个果子就能整一出。
当然，她也持赞同意见。
老太太也是与时俱进，见识渐长的，“咱村水土好空气好，养出的果苗苗质不会差。哪怕拿到外面去种，以后结出的果子，味道也不是普通果能比的。”
“谁要是有心种这个果子，保准亏不了。”
“对了，既然这样，咱是不是还能专门培育果苗往外卖？”
许耀林、许燕秋父女俩齐齐看向家里老太太，乐了。
要不说集思广益呢。
这主意，好！
小苗儿专心致志，继续沉迷连续剧，对空气里四溢的橘果香一点不馋。
砂糖橘嘛，她早吃饱饱啦，嘿嘿。
聊完砂糖橘，大人们话题转到今天刚来的退休办老头团。
“不知道他们这次来要住多久，老头子，你说村里要不要安排他们干活？”龙佩珍问。
安排干活吧，一群老头子，还是省城来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让他们干点啥？
不安排干活吧，就怕以后多的是人有样学样，打着上头领导的名义过来当大爷。
这种坏风气不能养。
许耀林压根没把这种小事放心上，“肯定要安排活，每回上头派人来，咱都好吃好喝好住的招待，咱尽到义务了，也不能让外面的人觉得理所当然，不然咱就成了助长歪风邪气了。得让上头的人知道，派人来凤凰屯可以，但是得互相尊重，咱村不养‘大爷’。”
“那群退休干部重活干不了，不还有轻省的活吗？正好村里的玉米地能摘了，让他们去摘玉米吧。”
老两口三两句话把“老干部”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时候老干部们在拥军宿舍大通铺上睡得正香，一无所知。
……
天际破晓，远处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
啯啯啯地聒噪声，传进耳里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像在云端走太久了，难得的脚心踩到实地，踏实。
老首长在这种踏实感中悠悠醒来。
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缓缓睁开眼睛，侧耳倾听窗外传来的各种声音。
打从窗外过的孩童嬉闹声，村民晨起干活间中唠嗑声，老牛出栏哞哞叫声，乃至远处朗朗读书声……
汇聚交织，充满生命力，格外的鲜活。
老首长禁不住莞尔，身体在这些动静里感到难得的放松。
在京市，他总是有操不完的心，睡得很浅，一点动静就会惊醒。
昨晚初到凤凰屯，在这个陌生的小乡村里，枕着村庄的寂静，听着远处的蛙鸣，他竟一觉睡到了天亮。
“首长，您醒了？”门外传来魏刚低低的声音。
“嗯，进来吧。”
魏刚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和一条崭新的毛巾。
“村里早上六点半在食堂开饭，早饭是大骨粥、白面馒头和咸菜。”魏刚一边拧毛巾，一边做日常汇报，“另外，李村长已经把我们今天的‘工作’安排好了。”
“哦？什么工作？”老首长接过毛巾，擦了把脸，饶有兴致问道。
魏刚表情有点古怪，“剥玉米。”
“剥玉米？”老首长愣了下，随即笑开，“好，好多年没干农活了，待会看看我手生了没有。”
洗漱完毕，老首长一行人齐整出现在食堂。
食堂里已经坐了不少村民，都是懒得在家开伙，过来趁个方便的。
食堂的东西卖价不贵，吃得起。
大伙儿端着大碗，坐在饭桌边上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吃得喷香。
看到这群新来的客人，村民们热情打招呼。
“老王同志，昨晚睡得好不？”
“快来坐，今天的大骨粥熬得正好！又糯又香！”
“哈哈哈，咱沾了你们的光才能在食堂吃早饭，要不这里早上不开伙哩。”
老首长笑着一一回应，买了餐，找了个空桌坐下。
一大碗浓稠的骨头粥，两个大白面馒头，再加一小碟咸菜，卖价仅仅三毛钱。
实实在在的成本价。
仅这一点，就足以体现凤凰屯人的善良朴实。
“老王，”魏刚坐在他对面，大口喝粥大口啃馒头，泄出口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咱三第一批付饭钱的。”
“这么说，往前几批占大便宜了。这钱，该付。”老首长笑道，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魏刚点头。
饭钱确实该付。
从昨晚吃下凤凰屯第一口饭他就察觉到了好处，凤凰屯的饭菜养人、养神、养生。
凤凰屯凭这些饭菜，就能轻易暴富。
可是没有。
凤凰屯卖出的饭菜，既不奇货可居，也不漫天要价。
他们始终坚持利国惠民初心，踏踏实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