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建这一调，冯局长看在眼里。
冯局长对江雪印象也不错，吃饭时特意把她留在了自己那一桌。
席间，面对安城县的一众官员，冯局长当着众人的面对江雪给予肯定。
“好好干，给咱们安城的私营企业树个标杆，我对你期望很高。”
西洋食品公司，是安城县首个以个人名义创办的公司。
冯局长有意扶持，既为提升自己的政绩，也在为江雪和她的公司铺路。
在场的都是官场老油条，食品厂与个体商户竞争的事早已传开。
如今见了江雪本人，再加上冯局长的肯定，都对她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
冬日的午后总是格外静谧。
今天是周末，康勇难得能享受这闲暇时光。
年终结账在即，棉纺厂的业绩虽比服装厂等其他一些厂子稍好。
却也只是勉强维持体面，再这么下去，很可能走入死胡同。
最近大小会议不断，如今刚过五十岁，早已不复年轻时的精力。
唯有回到家，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见妻子在窗边摆弄一套器具，沐浴在阳光里，岁月静好的模样，康勇也走了过去。
“这东西真有那么好？这杯子没几口就喝完了，刚碰到嘴唇就得再倒。”
乔岚瞥了他一眼，嗔怪道：“你个粗人懂什么？这是咖啡壶，用来煮咖啡的，看，这是咖啡杯。”
她一样样拿给他看，指着花纹：“你看这花纹多漂亮，描金的边也好看，以前家里有一套，是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后来全被砸了。”
乔岚说起往事，语气里带着些怅然，很快又打起精神。
“你等着，我还有些咖啡豆，跟你说，咖啡得现磨才香，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康勇看着年过半百的妻子，兴奋得像个小姑娘，自己也来了兴致。
等着她细细磨好咖啡豆，用咖啡机煮了一壶，倒了两杯。
康勇大手一握就想牛饮，又被妻子皱眉制止。
“哪有你这么喝的？得像这样端着，先闻闻，香不香？”
乔岚端着精致的咖啡杯，轻轻啜饮一口，闭眼享受。
康勇站在一旁看着妻子，天知道，他第一次见她时，她就是这副大家闺秀的做派，精致、矜持、漂亮！
仿佛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那一眼，便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那些年风雨飘摇，面对各方压力，骄傲的公主不得不低头，褪去华羽。
尤其是看到他身陷困境、自己多次想过轻生时……
他太久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了。
他学着她的样子，小口抿了一口，却被苦涩皱紧了眉头。
“呸，这跟草药汤有啥区别？”
乔岚立刻笑出声：“你个粗人，懂啥。”
她总爱叫康勇粗人，而康勇也觉得，相比乔岚，自己确实粗糙得很。
粗人不懂咖啡的妙处，便只看着妻子一口口啜饮，品着自己的苦涩，却见她眉眼舒展，享受万分。
“唉，难怪陈家铺子生意好，江老板是个看事通透、有大想法的人。”康勇抬头嘀咕道。
“就因为给你送了套杯子？我看她就是会奉承、会来事儿，净耍心眼。”
就因为送了套妻子喜欢的咖啡壶，便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乔岚却不这么看：“那叫聪明、会变通，做生意就得是这样的人，像你这种固执己见、守旧的，迟早得头疼。”
康勇连忙摆手：“咱不说这个了，在单位听够了，回家就饶了我吧。”
乔岚淡淡一笑：“你呀，别操心那么多，咱们这年纪，让年轻人去闯，这位江小姐，你能帮衬就多帮衬，跟这样的人交朋友，没坏处。”
康勇点点头，这次竟难得赞同妻子的看法。
“行，听你的。”
转眼就到了年底，农历腊月二十刚过，年味儿便浓了起来。
这些年大家日子过得节俭，反倒更看重春节。
辛苦干了一年，不管家境如何，都要在这几天吃好喝好穿好，热热闹闹过个年。
江雪则趁着各单位放假前，抓紧走访帮助过她的贵人。
从徐长平家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早前下的雪，路中间化了些，但有些地方还是冰雪覆盖。
江雪推着自行车走出机械厂，就看见苏文茂从巷子里走出来。
他本就不高，此刻更是垂头丧气。
方才在徐长平家里，他们还聊到苏文茂，年底职工考评，该升职的升职，唯独他没转正。
像苏文茂这种连转正都没过的，肯定少不了徐长平在背后打压。
苏文茂这时候出现在机械厂，多半是想托关系走后门，但看样子结果不太理想。
江雪暗自痛快，转身回到了包子铺。
正好看见苏文松也从外面回来，便把这消息告诉了他。
苏文松冷笑一声，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呵，活该！”
苏文茂的落魄，对他而言真是大快人心。
“老板，你都不知道他们当初咋搞我的，逼我承认是自愿让苏文茂顶我的岗位。”
“我不签字，他们就联合街道办伪造材料，硬把苏文茂塞进去，那时候我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那段日子是苏文松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比在乡下插队还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