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踩着晨光冲进诊室时，陈砚之正蹲在药圃边薅杂草，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陈医生！张叔的面瘫好多了！”她把自行车往老槐树上一靠，帆布包“咚”地砸在石桌上，掏出手机点开照片，“你看，嘴角基本正了，能吹口哨了都！”
陈砚之直起身，袖口蹭了蹭额头的汗，接过手机放大照片。张叔咧着嘴笑，左边脸颊虽然还有点僵，眼里的光却亮得很。“恢复得不错，”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明天让他停了针灸，光吃药巩固就行。”
“我就说你那‘牵正散’管用吧，”林薇夺过手机揣回兜里，弯腰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我妈熬的小米粥，给你带了点。对了，护士长让我问，红外线治疗仪用完了没？她想借去给她婆婆烤膝盖。”
“在里屋呢，”陈砚之往灶房走，“我去热粥。你先坐着，刚晒的菊花茶泡好了，自己倒。”
林薇刚端起茶杯，院门口就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王大爷扶着墙挪进来，咳嗽声像破风箱。“砚之……咳咳……给我看看……”他咳得弯下腰，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几个干硬的馒头。
“大爷您坐。”陈砚之端着粥出来，赶紧扶他坐下，“又犯喘了？”他伸手按在王大爷胸口，闭上眼睛听了会儿，“痰鸣音重得很，是不是又没按时吃药？”
王大爷喘着气点头，脸憋得通红：“药……吃完了……咳咳……老婆子去闺女家了，没人给我熬……”
林薇放下茶杯，从包里掏出听诊器：“我听听。”冰凉的听诊器头刚贴上后背，王大爷就哆嗦了一下。“双肺都有啰音，”她直起身，“得输液了，光吃药压不住。”
“我这就去配药。”陈砚之转身进了药房，药柜抽屉拉开又合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鱼腥草、桔梗、杏仁……”他一边抓药一边念叨，“再加点地龙，通经络……”
林薇帮王大爷倒了杯温水：“大爷，您这病得忌嘴，不能吃咸的，也别喝冷风。”王大爷哆嗦着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是几块钱，“我……我就这些了……”
“钱够了。”陈砚之端着药锅出来，把钱推回去，“先治病。”他把药倒进砂锅，添了水坐在灶上烧，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侧脸发红。“林薇，你帮我看看输液器还有没？”
“包里有。”林薇打开帆布包，里面露出一排排针管和药瓶，“昨天刚领的，够用到下周。”她蹲下身给王大爷扎针，针尖轻轻一挑就进了血管，胶带粘得又快又稳，“大爷，有点凉，忍忍。”
王大爷咬着牙点头，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往下掉，忽然哭了：“要不是你们……我这把老骨头早埋了……”
“别瞎说，”陈砚之往灶里添了把柴，“您还得看着孙子娶媳妇呢。”药香混着米香飘出来，林薇抽了抽鼻子：“粥好了没？我饿了。”
“好了好了。”陈砚之端出粥，盛了两碗，“加了点枸杞，你多吃点。”两人坐在石桌上喝粥，王大爷靠在椅上打盹，输液管里的药液静静流淌。
院门口突然一阵喧哗，几个年轻人簇拥着个姑娘进来，姑娘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额头上全是汗。“陈医生！救救她！”领头的小伙子急得直跺脚，“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肚子疼得打滚……”
林薇扔下碗冲过去，按住姑娘的手腕：“别急，我看看。”她手指搭在脉上，又按了按姑娘的肚子，“左边疼得厉害？”姑娘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可能是阑尾炎，”林薇抬头对陈砚之说，“得赶紧送医院。”
“我去开车。”陈砚之起身就往院外跑，摩托车发动的声音突突响。林薇扶起姑娘，对那几个小伙子说：“抬她到车上，快！”
姑娘被送走后，王大爷醒了，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总不爱惜身子……”陈砚之回来时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包子。“给您买的，热乎的。”他把包子递过去，“吃完再睡会儿。”
林薇收拾着碗筷，忽然笑了：“刚才那姑娘，跟我上次接的那个一模一样，也是左边疼，后来开腹一看，果然是阑尾穿孔。”
“你们医院现在还做开腹？”陈砚之擦着桌子，“不是说可以腹腔镜了吗？”
“基层医院哪有那设备，”林薇叹了口气，“不过也快了，院长说年底就进一台。到时候我跟你学学中医调理，术后用你的方子，恢复肯定快。”
王大爷吃着包子，含糊地说：“你们俩……挺般配的……”
林薇的脸“腾”地红了，陈砚之挠挠头，转身去看药圃：“那啥……薄荷该浇水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药圃里的薄荷在风里摇，清香漫过青石板，混着远处的蝉鸣，把这个午后捂得暖暖的。林薇看着陈砚之浇水的背影，忽然喊：“陈医生，明天我带点饺子来？韭菜鸡蛋馅的。”
陈砚之的动作顿了顿，声音闷闷地传过来：“……行啊。”
王大爷在一旁偷笑，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在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上面，像串碎金子，晃得人眼睛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