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年前的云乡,倭寇与本土海匪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洗劫了县城外的数个村镇,杀人掳掠,无恶不作。海匪的首领自称“混海蛟陈四”,其人凶残狡诈,盘踞在离岸不远的蛇古岛上,时常登岸骚扰。
然而因着那股海匪熟悉水路,行踪飘忽,即便有朝廷的大军,也难以在复杂的岛礁地形中将其一举歼灭。
魏之恒与郭长达便生长在这样的一个海边县城,那时候鲁国公府因为牵扯到了废后之争,被牵连夺爵,赶回了原籍,十几年下来,已经愈加衰败。而郭长达的优秀,则是这个没落的勋贵最后的希望。
魏之恒家里世袭千户,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几世积累下来,也算得上是县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两人自小在一起读书,郭长达每每因聪慧而得先生赞赏,魏之恒总要酸溜溜的说几句,“我将来可是要当将军的。”
那若是不论读书论武艺呢?自己好像也还是比不上郭长达,二人每次比试,他总是输多胜少。智计无双又文武双全的郭长达总是给他很多压力,直到郭铸的出现。
郭铸是武安伯郭勇的独子,那一年武安伯调任云乡指挥使,他的夫人独子也一同赴任。郭铸就那样进了他们的学堂,然后成为了学堂垫底。
以前父亲骂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说,“看看人家郭长达。。。”,后来父亲见到郭铸之后,对他宽容了许多。
郭铸其人虽然文不成武不就,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的样子,但是他很会来事,也很大方,时常拉着郭长达和自己到处游玩,花销全包。
有一日他们在海边游泳,郭长达站在沙滩上望着远处沉默不语,一副深沉的样子,郭长达好奇的问他:“你在那想夫子留下的功课呢?”
郭长达回答道:“匪患肆虐,乡梓涂炭。我等虽年少,也应该为父老乡亲除此祸害。”
魏之恒与郭铸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疑与一丝希望,谁人不想立功,谁人又不想成就一番伟业。
当夜,三人于魏之恒家中秘密商议。
“强攻不可取,”郭长达铺开一张亲手绘制的海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水道、暗礁与潮汐时间,“蛇古岛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匪寇以岛为基,哨探遍布,我军船队未至,对方必已得讯远遁,或据险固守。咱们兵力有限,耗不起。”
魏之恒凝视海图,手指点在岛屿背风处一处狭窄水道:“此处如何?看似险峻,但潮涨时,小舟可匿行而入。若能有一支奇兵由此潜入,焚其舟船,乱其巢穴,再以主力于正面佯攻,里应外合,或可破敌。”
郭铸点头:“水师皆善操舟,水性精熟。十艘快船虽不足以封锁全岛,但机动灵活,足以在正面牵制。”
郭长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补充道:“魏兄此策甚善,但尚需一‘引蛇出洞’之计。匪寇贪婪,若知有肥羊路过,且护卫看似薄弱,必会心动。”
他压低声音,说出了一条连环计……
三日后,一则消息在沿海悄悄传开:为避匪患,一富商欲举家迁往府城,携带多年积蓄,租用数艘大船,不日将从曾县码头启航。同时,县衙贴出告示,称府城援军不日将至,严令各乡加强戒备,摆出一副固守待援的姿态。
“混海蛟陈四”果然心动,他派出手下精明哨探多方打探,回报皆证实确有多辆沉重箱笼运上船只,且船上水手、护卫人数不多,看起来防卫松懈。
且说,那富商及其家眷,是郭铸安排家兵假扮;那沉重的箱笼,底层是石块,上层覆盖少许金银铜钱;而船上大部分“水手”,则是魏之恒的父亲自挑选的卫所军士。
与此同时,郭长达与魏之恒已亲自带队,乘坐武安伯调来的两艘吃水最浅的快船,借着浓重的夜色和满潮,沿着魏之恒所指的那条隐秘水道,悄无声息地摸上了蛇古岛的后山。他们人数虽不足百人,但皆是军中好手,背负火油、硝磺等引火之物。
又两日,富商的船队如期启航,沿着近岸航线缓缓而行。果然,行至一处两岸有丘陵夹峙的水域时,十余艘匪船从礁石后、海湾内蜂拥而出,喊杀震天。
“混海蛟陈四”站在头船之上,看着前方“商船”上“惊慌失措”的护卫,脸上露出狞笑。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僵住。
只见那些“商船”上原本慌乱的护卫突然变得井然有序,迅速撤去伪装,亮出了盾牌和劲弩,凭借船高进行顽强抵抗。同时,两侧丘陵后,数艘悬挂旗帜的快船如利箭般射出,瞬间切入匪船队形之中,以弓弩远射,缠住了匪寇主力。
就在前方水战正酣之际,蛇古岛方向,一股浓烟冲天而起,随即化作熊熊烈焰,映红了半边天——那是匪寇巢穴和泊在岛内小湾的剩余船只起火的位置。
陈四回头望见老巢火起,顿时魂飞魄散,心知中计,慌忙下令撤退。
可归路已被武安伯率领的快船死死缠住。
岛上,郭长达与魏之恒点燃匪巢后,并未停留,而是迅速占据岛上一处临海的制高点,以弓弩向下射击试图回援或逃窜的零星匪船。
水面上,匪寇军心已乱。前方归路被阻,后方巢穴被焚,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境地。
魏之恒见时机已到,向郭铸发出信号。武安伯郭勇立即指挥船只加强攻势,重点围攻匪首陈四的座船。
不过十余回合,陈四便被武安伯一剑刺中大腿,生擒活捉。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匪首被擒,匪寇顷刻间土崩瓦解,或被杀,或跳水逃命,多数被俘。
一场肆虐地方多时的匪患,就这样被三位少年的计谋一举荡平。
捷报传回,云乡沸腾。县令亲自出迎,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俘虏和缴获的兵器物资,心中感慨万千。
数月后,巡抚衙门收到详文,对三位少年的功劳大加赞赏,尤其是郭长达之谋,被誉为“少年韩白(韩信、白起)之才”。
其实在那之后,即使留在云乡,郭长达也一定能够振兴家族,但是他毅然选择了北上从军。魏之恒为什么也跟来了呢?他想,大抵是因为,自己不想被这个一直仰视的人甩下太远吧。
今日不知为何,魏之恒就想起了这么久远的事情,他看着手中的“投名状”,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就说拔灼那个狗东西,能有什么礼物给他,真是让那狗东西跑太快了,没有一箭射死他。
魏之恒手里的东西,是郭长达亲笔所写的血书。
听拔灼说,武安伯郭勇为了害死郭长达,主动找他合作,设计围困郭长达,但是拔灼觉得狗咬狗很有意思,于是提出条件,让郭长达给他做暗子,给他所需要的情报,拔灼就放了他。郭长达同意了,于是就写下这么一封血书。
前任武安伯如今已经死了,现任的武安伯是郭铸。不说死无对证,就是武安伯还活着,自己手里没有证据他也不会承认。但是郭长达通敌的证据可是实实在在的摆在自己面前啊,当然魏之恒私心里是不相信郭长达会通敌的,他更宁愿相信武安伯不是个好东西。
但是,事关边疆安稳,自己确实应该秉公处理才对。于是他将血书封存好,打算明日一早派儿子魏凌岳秘密送回京城,交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