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国公见状，老泪纵横，上前握住段氏的手：“夫人，我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段氏只是痴痴呆呆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
言国公又转身到疏影院去看望儿子言墨涵。
本该英挺的儿子，竟脑袋歪着瘫在床上，眼神呆滞，面色苍白如纸。
他痛心疾首地大喝一声，“谁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跟在他身后的段茉茉抹着眼泪，哽咽道：“姑父，都是苏奕晴那个扫把星！她把府里的家产都捐了出去，说是为了名声，实则是想掏空国公府啊！您看，府里早已一贫如洗！这次二表哥被诬陷挪用军饷、买凶杀妻杀儿，全是她一手策划的！”
言国公眉头微皱，他征战多年，看人极准，段茉茉眼底的算计瞒不过他。
他沉声道：“休得胡言，我相信苏氏并非那般人。来人，去请世子夫人过来。”
不多时，苏奕晴一身素衣而来，神色平静。
面对言国公的询问，她条理清晰地将前因后果道来：“公爹，我与玉瑾三番两次遇袭是事实，大理寺查到国公府买凶杀人的证据，这才将世子传去审讯。但在牢中他不堪受苦才欲攀爬出牢，却不慎摔下，摔成了这般。
至于府里的家产，当年国公爷将整个府邸交托于我手，这些年来我也不负所托，国公爷自是看在眼里。此前我听闻边关将士缺衣少食，便将家产捐出去购置粮草，想来国公爷定能理解儿媳这大义之举，此举既为国公府赢得了好名声，又解了皇上燃眉之急，儿媳自认无错。公爹说对吗？”
言国公无言以对，谁敢说为国解忧、为皇上解忧是错？
他看着苏奕晴从容的模样，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段茉茉突然跪了下来，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红色契纸，双手奉上，“姑父，这是姑母清醒时写下的替儿休妻书。姑母清醒时说，苏氏母子与国公府既已离心，甚或怀疑是国公府买凶杀人，不如休弃苏氏，驱逐言玉瑾出府，涵哥哥既瘫痪，她便替儿休妻弃子。这是她签下的休妻书。”
“混账！”言国公习惯性厉喝一声，这声混帐也不知骂的是谁。
他去年回京述职，不到一个月就又回了边关。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国公府怎就闹到如此地步？
苏奕晴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看向段茉茉眼神锐利如刀：“表妹倒是会借刀杀人，婆母是怎么疯癫的，你敢不敢如实告诉公爹呢？”
段茉茉脸色一白，攥着契纸的手指紧了紧，强撑着哭腔：“我……我只是替姑母不值，替表哥委屈！你把家产捐了，二表哥和姑母又成了这副模样，国公府日后怎么办？”
“国公府怎么办？莫说国公爷回来了，便是国公爷还在镇守边关，府里还有三爷、四爷，最不济还有大爷，轮得到你这个表小姑替国公府操心？！”
苏奕晴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怕是段表妹心里，早有盘算吧？你想让我被休，瑾哥儿被赶出国公府，你则名正言顺留在府里照顾‘瘫痪的二表哥’，久而久之，再让国公爷松口，让你坐上世子夫人的位置，是不是？”
段茉茉身子一僵，眼神慌乱地躲闪：“你……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心疼姑母和二表哥……”
“心疼？”苏奕晴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门外立着的一个小厮，“方才我来的时候，瞧见你偷偷给玉鸿塞了块赤金长命锁，还叮嘱他‘日后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你的’，这话可不是我编的。你以为没人看见？你一心想成为世子夫人，想让言玉鸿记到你名下成为嫡子，不就是因为他本就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言国公猛地转头看向段茉茉，眼神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征战在外多年，言墨涵的庶子言玉鸿是柳姨娘所生。他也听闻柳姨娘去世后，段茉茉照顾言玉鸿颇多，府里人都只当是段茉茉心善，却从没想过竟有这层关系！
段茉茉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休妻书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不……不是的！姑父，你别听她胡说！玉鸿是……是二表哥的庶子，我只是……只是疼他……”
“疼他？”苏奕晴冷笑，“你若只是疼他，为何每次玉鸿生病，你都亲自守着，连奶娘都不准靠近？为何你给言玉鸿做的衣物，里子都绣着你段家的暗纹？这些细节，你以为能瞒一辈子？你的筹谋，不就是想等你成为世子夫人，再让玉鸿认你为嫡母，他从庶子变成嫡子，日后继承言国府的爵位吗？”
言国公站在原地，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想起往年书信里，段氏提过段茉茉对玉鸿的关爱和上心，他只当是姑侄情深，如今想来，全是破绽！
他看着瘫在地上、语无伦次的段茉茉，又看看一旁神色平静的苏奕晴，胸腔里怒火翻涌，却又被多年的城府压了下去——这事若是传出去，言国公府就是满门丑闻，连边关的军心都可能动摇！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冰：“够了！”
段茉茉浑身一颤，不敢再说话，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眼泪直流。
言国公的目光扫过段茉茉，又落在苏奕晴身上，最终沉声道：“段茉茉，即日起禁足于荣安堂中照顾国公夫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接着，他又看向苏奕晴，“你先回去吧，瑾哥儿还小，多照看着点。”
苏奕晴微微颔首，知道言国公是想先压下此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疏影院。
屋内，只剩下言国公阴沉的脸，和段茉茉压抑的哭声。
床上的言墨涵突然喉间发出嗬嗬声，言国公上前一步，“涵儿，你可是有话要说？！”
父亲！儿子心里苦啊！
你让苏奕晴这个毒妇离开国公府！
把那个孽子言玉瑾也赶出国公府！
言墨涵眼眶通红，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根本也动弹不了！
言国公见他挣扎的模样，心如刀绞，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儿子莫急，父亲会寻遍名医来给你看诊，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