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七嘴八舌之际，州委书记嘉措三世的脸色，突然一变。
刻意摆出几分威严，猛地开口呵斥。
“你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话？”
“身为人民公仆，要为百姓谋福祉，这话不是挂在嘴边的口号，是要刻进骨头里的本分。”
嘉措三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作为人民的好公仆，我们要起早贪黑为州里的发展跑断腿，要把群众的冷暖揣在心上。”
“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才是头等大事。”
“你们倒好，是忘了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沉吗？”
说罢，嘉措三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眼神像看蛀虫似的扫过一众班子成员，继续训斥。
“你们自己拿着俸禄混日子，把慵政懒政当本事。”
“守着岗位不干事，不推不动，甚至推了也纹丝不动，这也就罢了。”
“难道还要拖着陈局长一起沉沦？”
“他想上进，想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办实事、谋福祉，这有错吗？”
说着，嘉措三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恳切。
“陈局长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干部。”
“他心里装着全局，惦记着开发保护区，要让这山山水水变成带动经济的金窝窝，要让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事儿要是成了，对整个苗侗自治州来说，是打破发展瓶颈的大机遇。”
“对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儿的百姓来说，是能攥紧钱袋子、过上好日子的大盼头。”
“所以，我们必须支持陈局长，配合他完成工作。”
“不然，怎么对得起身上的制服，对得起百姓的期待？”
这番话冠冕堂皇，字正腔圆。
与其说是训斥下属，不如说是专门说给陈青云听的。
州长张远怀依旧一言不发。
只是静静地看着陈青云，眼神深邃得像藏着一片湖。
倒是水利局局长李德全，慢悠悠摘下眼镜。
一边用衣角擦拭镜片，一边慢悠悠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若有所指的平和。
“书记说得在理，陈局长来开发保护区、帮咱们发展经济，确实该全力配合。”
“可伟人也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做任何事都得考虑现实，得因地制宜，咱们苗侗自治州的情况，书记您比谁都清楚。”
“依我看啊，与其让陈局长去啃硬骨头、做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如就在沧澜古城里安安稳稳的，这样对陈局才是最好的。”
发改局的局长立刻接过话茬，那张圆润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老李说得太对了。”
“我们这些本地干部，跟陈局长念叨这些实在情况，都是为您好啊。”
“以陈局长这般人中龙凤的聪慧，肯定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说句实在的，陈局长要是不去乡下瞎折腾，在沧澜古城的日子，可比在泗水市临江区滋润多了。”
说到这儿，突然压低声音，语气变得神秘又带着点警告。
“陈局长您是不知道，本地的土司人彪悍得很，只认各乡镇的土司长。”
“我们这些穿制服的，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您要是下了乡，一句话说错，那可不是小事。”
“弄不好就会引爆族与族之间的矛盾，到时候神仙都难收场。”
交通局局长更是直接，一巴掌拍在陈青云肩上，笑得爽朗却藏着机锋。
“陈局长，我跟您交个底吧。”
“开发保护区？搞政绩？那都是虚的，重要的是活得舒坦。”
“咱们州虽小，该有的罚款一分不少。”
“用这些钱，没事去醉月楼泡泡温泉，到清风阁享享按摩，哪样不比在山里走乡串户强？”
陈青云冷眼旁观这场精心编排的欢迎戏码。
一边给足他台阶，劝他安分守己。
一边又在暗中，划下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那红线背后，是他们不愿被触碰的利益，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规则。
只见扶贫办主任搓着肥厚的手掌，满脸堆笑地凑到陈青云跟前。
“陈局长，咱们掏心窝子说哈，只要您安安生生在管理局待着。”
“该拨的扶贫款、绩效补贴，一分一厘都不会少您的。”
土司事务办公室副主任，跟着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劝诫。
“陈局长，说句实在话，您把面上的工作应付过去就行。”
“这年头评优评先，还不是张州长和嘉措书记一句话的事？”
“犯不着太较真。”
财政局的局长，更是操着浓重的方言插了嘴，尾音拖得长长的。
“就是咯……陈局长，在咱们苗侗自治州当官，得懂得想开些噻。”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像绵密的网，一层层缠过来。
陈青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心里却冷得像揣了块冰。
这些话听着是推心置腹，实则字字句句都在给他套枷锁。
稍有不慎答错一个字，怕是明天就得暴尸在鹿鸣自然保护区的瘴气里。
陈青云拱手作揖，脸上堆着十足受教的表情。
“多谢各位领导关心，你们的为官之道，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受了教了。”
“说实话，从泗水市临江区调到这穷乡僻壤，我心里也憋屈得慌。”
“不过既然来了，总得去保护区随便转转，就当游山玩水。”
“不然上头问起来，我也能有个交代，应付着交差不是？”
陈青云抬眼扫过众人，语气透着几分爽朗，“要不这样，工作的事今天先不说了。”
“我初来乍到，今晚就由我做东，请各位领导喝个尽兴，还望赏脸。”
嘉措三世听到这话，把玩着银质转经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州长张远怀，依旧是那么默默的看着陈青云，无动于衷。
至于其他人，谁都听得出，这番识时务的表态里，藏着多少言外之意。
巡防总队长卫疆，一个箭步上前，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陈青云的手。
“陈局长这话说的，你初来乍到，对苗侗自治州的路都摸不熟，哪能让你破费？”
“我们早就给您备好了好去处，保证有吃有喝有乐子。”
说着，卫疆转身朝众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土司出身的干部立刻心领神会，纷纷附和。
“咱们这儿虽说偏远，但有些特色服务，泗水市未必能比上呢。”
“今天就得让陈局长好好见识见识，咱们沧澜古城的风土人情，可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