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的私人沙龙定在周五晚上八点。林小凡提前半小时抵达了邀请函上标注的地址——一座位于市中心幽静地段、外观毫不起眼的老式洋房。若非门口有穿着黑色西装、耳戴通讯器的安保人员核验身份，很容易就会错过。
推开厚重的实木门，内部的景象与外部截然不同。挑高的空间，复古与现代交融的装修风格，柔和的灯光洒在深色的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醇香与淡淡的威士忌气味。已经有不少人到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男士多是剪裁得体的西装或休闲便服，女士则衣着优雅，举止从容。这里没有喧哗，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属于特定圈层的松弛与矜持。
林小凡的出现，引来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他今天穿了一身合体的深色休闲装，不算出挑，但也绝不失礼。他面色平静，目光在室内扫过，很快便看到了正在与一位银发老者交谈的陈景明。
陈景明也看到了他，远远地举杯示意，并对身边的苏晚晴低声说了句什么。苏晚晴立刻朝林小凡走了过来。
“林先生，欢迎。”苏晚晴今晚换了一身香槟色的晚礼服，少了几分职场锐利，多了几分柔和，但眼神依旧清明干练。“陈总那边暂时脱不开身，我先带您认识几位朋友？”
“有劳苏小姐。”林小凡点点头。
苏晚晴引着他，走向一个围着皮质沙发的小圈子。那里坐着三四个人，正在谈论最近大宗商品的波动。
“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小凡先生，陈总的朋友，在风险洞察方面有独到的见解。”苏晚晴微笑着为双方引荐，然后又向林小凡简单介绍了在座的几人——一位是某大型国企背景投资公司的副总，一位是独立二级市场基金经理，还有一位是从事跨境并购的律师。
几人听到苏晚晴的介绍，都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客气。林小凡的名字他们没听过，但能被陈景明亲自邀请，并由苏晚晴郑重引荐，本身就说明了分量。
“林先生最近似乎对某些过热领域不太看好？”那位基金经理姓王，比较健谈，率先抛出了话题，显然对“凡尘过客”有所耳闻。
林小凡从容应对，他没有大放厥词，而是就着对方提起的某个具体行业，从技术瓶颈、政策风险和市场情绪几个角度，阐述了自己的谨慎观点。他言辞精炼，逻辑清晰，引用的数据信手拈来，听得几人频频点头。
他一边交谈，一边暗中运转《太初炼气诀》，那丝微弱的灵力让他头脑格外清明，感官也似乎敏锐了一丝。他能隐约感觉到这几人气场（或者说气运）的强弱。王基金经理气运最盛，带着一股锐意进取的波动；那位国企副总则气运沉稳，根基深厚；律师的气运相对平和，但带着一种精于算计的绵密。
这种感知非常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但确实存在。这是精神力提升和气运纯化后带来的新能力？还是《太初炼气诀》的功效？
就在这时，沙龙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新的客人到了。
来人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微胖，穿着一身略显紧绷的阿玛尼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倨傲与精明的笑容。他身边跟着一个身材火辣、妆容浓艳的年轻女伴。
“哟，钱总！您可算来了！”立刻有相熟的人迎了上去。
“钱老板，最近又在哪里发财啊？”
被称为“钱总”的男子哈哈笑着，与众人寒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暴发户似的张扬，与沙龙整体的低调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林小凡注意到，陈景明在看到这位钱总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笑容，走上前去打招呼。
“这位是钱富贵，钱总。”旁边的王基金经理低声对林小凡介绍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早年靠拆迁起家，后来搞民间借贷和p2p，赚了不少快钱，最近两年想洗白上岸，搞起了股权投资，但风格……还是老一套，比较野。”
林小凡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钱富贵身上。几乎在目光接触的瞬间，他脑海中系统界面自动浮现出简略信息：
【目标：钱富贵（个体）】
【能级：低（世俗层面）】
【气运状态：混杂，根基虚浮，近期有剧烈波动（下行）风险。蕴含少量怨念残留。】
【可进行差评。】
系统竟然能自动侦测到对方的气运状态？还指出了“怨念残留”？林小凡心中微惊。这功能之前似乎没有如此具体。是权限提升，还是自己感知能力增强后带来的联动效果？
钱富贵显然是个“高价值”的差评目标，气运不弱，而且似乎本身就要倒霉了？如果此时落井下石……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对钱富贵进行一次有效的差评，是否能加速其气运衰减，从而掠夺到更丰厚的气运？
他下意识地开始构建差评内容，并动用了【差评预览】。
【差评目标：钱富贵】
【差评内容：为富不仁，敛财无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建议其资金链立刻断裂，名下资产被冻结，众叛亲离！】
【差评预览】：模拟效果：大幅加速目标既定厄运进程，引发连锁负面反应，导致其短期内陷入严重财务与信誉危机。消耗气运值：65点。成功率：高（基于目标自身气运剧烈下行趋势）。
65点！成功率还高！收益恐怕会非常可观！
就在林小凡有些心动，几乎要确认提交的瞬间，他猛地警醒！
自己在干什么？
仅仅因为对方看起来不顺眼，风格不讨喜，就要动用差评之力，加速其毁灭，只为掠夺那点气运？
这和之前沉迷力量、心态浮躁时的自己，有何区别？
自我差评的警示言犹在耳！
他立刻中止了差评进程，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这差评系统果然邪门，无形中会放大持有者内心的阴暗面和贪婪，诱使其不断使用力量。
他再次看向钱富贵，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此人气运混杂，带有怨念，显然行事有不端之处，自有其因果报应。自己若强行插手，加速其灭亡，固然能得一时之气运，但沾染的因果恐怕也更重，纯化起来代价更大，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他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力量，不是用来欺凌和肆意掠夺的工具。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注意力从钱富贵身上移开，继续与王经理等人交谈。
然而，他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会找上门。
钱富贵在与陈景明寒暄过后，目光在场内逡巡，最终落在了林小凡这个生面孔上。他端着酒杯，晃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
“这位小兄弟面生得很啊？哪位朋友带来的？”钱富贵打量着林小凡，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苏晚晴刚想开口介绍，钱富贵却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对林小凡说道：“年轻人，在这种场合，要多听多看少说话。有些圈子，不是有点小聪明就能挤进来的，得靠这个！”他搓了搓手指，意指金钱，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林小凡看着他，忽然笑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语气平淡无波：
“钱总说得对。有些圈子，确实不是靠运气和歪门邪道就能站稳的。”
他目光平静地直视钱富贵那双有些浮肿的眼睛。
“毕竟，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您说呢？”
钱富贵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言辞如此犀利，竟敢当面暗讽他！
“你……！”钱富贵一时语塞。
林小凡却不再看他，对苏晚晴和王经理等人微微点头示意：“失陪一下。”便转身向餐台走去，留下钱富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周围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和玩味。这个林小凡，不仅眼光毒辣，胆子也不小。
陈景明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林小凡走到餐台边，取了一块小点心，慢慢吃着。刚才那一刻，他明确地感知到了自己作为“初级差评师”的某种极限——不是力量上的极限，而是心性上的。他能够抵御住系统力量的诱惑，坚守本心，这比轻易摧毁一个钱富贵，更有价值。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洋房的屋顶，望向无尽的夜空。
初级差评师的极限，或许不在于能差评多强的目标，而在于，能否驾驭住这份差评的力量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