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萨那句低语如同冰锥,指挥中心轰鸣的电子噪音瞬间凝固成尖锐的耳鸣。
胡安脸上的傲然甚至来不及完全褪去,就冻僵在了一种极度冷静的空白里。
替身?
居然只是个替身?
好吧,加布的报告不会错。
那个在埃尔米拉多尔峰被枪口顶着太阳穴、吓到失禁的男人,只是个精巧的傀儡。
真的金特罗,依然隐匿在暗处,嘲弄着他们刚刚燃起的胜利火焰。
巨浪在胡安心底滔天翻涌,足以掀翻理智的堤岸。
替身!
精心策划的“利刃”行动,付出队员伤亡代价换来的,竟然只是一个诱饵!
耻辱感混合着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冲破胡安喉咙。
胡安想要咆哮,想要砸碎眼前的一切,想要立刻下令掘地三尺把那个真正的毒枭挖出来挫骨扬灰!
但是最后,胡安只是站在那里。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沉重地压在他的神经上。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感受到胸腔里心脏在狂怒边缘的沉重撞击,最终,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
幅度小到,只有身旁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的艾丽萨才能捕捉。
这个动作抽干了他周身所有的情绪波动,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海。
“正常通报。”
胡安的声音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日常报告。
“目标‘金特罗’已捕获,代号终局的军事行动目的已经达成。”
“交给dEA总局的详尽书面报告和移交准备照常进行,顺便告诉凯特女士,我们期待收到dEA总局的正式确认函。”
艾丽萨的眼神剧烈闪烁,惊愕、不解、随即是深刻的领悟。
她瞬间明白了局长的用意。
真的可以是假的,但此刻,这个假的,必须成为真的!
至少在dEA的功劳簿上,在华盛顿的舆论场中,它必须是金特罗落网的铁证。
这是维系脆弱平衡的唯一支点,是他们争取时间、消化战果、同时……
揪出真身的唯一筹码!
“明白。”
艾丽萨的声音同样恢复了职业性的平稳,她迅速转身,走向通讯台,开始以无可挑剔的专业口吻向dEA卡纳内阿监督站和华盛顿总部发送那份“捷报”。
指挥中心的气氛依旧保持着表面的“胜利”忙碌,但无形的紧绷感悄然弥漫。
胡安转身,拿起电话,拨通了莱顿的专线,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
“莱顿,鹰巢抓到的金特罗是假货,我们真正的目标仍在逃!”
“我现在需要你,立刻、马上,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找出那只真老鼠的尾巴。”
“蛛丝马迹也好,任何异常也罢,哪怕一丝风动,都给我挖出来!不计代价!”
胡安没有给莱顿震惊或询问的时间,直接切断了通讯。
接着,他接通了加布:
“加布,任务报告按成功抓捕金特罗撰写,但内部评估按照实际情况记录,我要最快速度看到最详细的报告。”
“另外,转移路线增加三倍警戒,那个替身,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战利品’,我要他活着、完整地送到卡纳内阿。他脑子里关于真身的所有东西,给我榨干净!”
下达完指令,胡安才缓缓坐回主控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台面上敲击。
笃、笃、笃……
每一次轻响,都像是在为一场骤然升级的、更为凶险的暗战倒计时。
……
与此同时,锡那罗亚州,瓜达拉哈拉贩毒集团的心脏地带。
这里没有硝烟弥漫的战场,只有一片奢靡到令人窒息的死寂。
金特罗的“宫殿”,一座由重金打造、占地广阔的奢华庄园,此刻却如同被血洗过的地狱。
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被粘稠的暗红色彻底浸透,昂贵的丝绸窗帘上溅满了喷射状的血点。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血腥味和高级香水被暴力撕裂后散发的诡异甜腻。
几具穿着性感薄纱或佣人制服的尸体以扭曲的姿态倒在各个角落,空洞的眼睛里凝固着最后的惊恐。
弹孔在光洁的大理石墙壁上凿出丑陋的疤痕。
大厅中央,米格尔·安赫尔·费利克斯·金特罗本人,正剧烈地喘息着。
他赤着上身,精壮的肌肉上布满汗珠和飞溅的血迹,手里握着一只还在袅袅冒着青烟的镀金沙漠之鹰。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疯兽,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耻辱!
滔天的耻辱!
自己的数个根据地炸成白地!索诺拉州的分销网络被连根拔起!北部运输线像被剃刀剃过的骨头,寸寸断绝!
拉蒙,他倚重的手下,脑袋被塞进了垃圾桶!疯狗马科斯,他最凶悍的獠牙被炸上了天,连具全尸都找不到!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埃尔米拉多尔峰传来的消息!他精心培养了数年、足以乱真的替身,竟然被抓了!被活捉了!
那支如同附骨之蛆的“毒刺”小队,像幽灵一样摸到了他最后的藏身点门口!
这不仅仅是损失,这是对他权威最赤裸裸的羞辱和践踏!
“废物!一群废物!”
金特罗的咆哮声嘶力竭,他猛地调转枪口,指向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几乎不着寸缕的美艳女人。
一个他不久前还宠爱有加的小明星。
“还有你!也是没用的东西!”
“都是你这样的老鼠害的!”
“不……老板……求……”
女明星的哀求戛然而止,被震耳欲聋的枪声彻底打断。
子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开出一个血洞,身体软软倒下。
杀戮带来的短暂快感迅速被更深的狂怒和无力感取代。
金特罗颓然地将沉重的沙漠之鹰扔在沾满血污的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踉跄着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他富可敌国的“帝国”花园,此刻在他眼中却好似只剩下一片荒芜。
“都是废物……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