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黑液下坠的速度不快,却像压垮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它即将触碰到萧寒玥头顶的刹那,轩辕剑突然横移半尺,金光擦着她的发丝掠过,将黑液撞偏。液体砸在地面,焦土瞬间塌陷出碗口大的坑洞,边缘还在不断冒烟。
东方墨白整个人软了下去,右眼的符文彻底熄灭,像是被拔了电源的灯泡。他靠着墙滑坐在地,头一歪,没了动静。
“东方!”许清歌低吼一声,膝盖一弯就要冲过去扶人,可脚下猛地一滞——左肩胎记烫得像要烧穿皮肉。她咬牙,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火焰般的纹路从皮肤蔓延而出,在众人前方凝成一层薄薄灵障。
黑液撞上屏障,推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叶玄音!”她声音发颤,“你刚才说的节奏呢?!”
叶玄音盘膝而坐,指尖血珠未干,正顺着青铜尺缓缓爬行。她闭着眼,嘴唇微动:“等……再等一下。”
尺面上的血卦忽明忽暗,像是信号不良的wiFi。
“来了!”她忽然睁眼,“下一个空档——现在!”
话音未落,萧寒玥已经动了。
她双手交叠按在眉心,朱砂印裂开的缝隙中渗出血线。那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炸开,寒气如潮水般向外扩散,霜魂剑上的冰壳“咔”地崩裂大半,只剩几缕残冰缠绕剑身。
剑鸣响起,清越如雪落深谷。
她翻身跃起,脚底拖出一道血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噬心咒在经脉里翻搅,疼得她几乎看不清前方,但她没停。
残念察觉到了威胁,胸口心脏猛然加速跳动,黑液骤然提速,朝着她扑来。
“想跑?”许清歌左眼一闪,金芒射出,正中残念双目。那团模糊的人形猛地一顿,动作僵住。
就是现在!
萧寒玥腾空而起,霜魂剑高举过头,剑锋直指残念胸口那颗搏动的心脏——三百年前,正是她亲手将其剥离封印,镇于地脉深处。
剑落如霜。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极轻的“噗”,像是针扎破了气球。
残念的身体从中裂开,黑色光影如沙粒般簌簌剥落,随风消散。那颗悬浮的心脏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随后化作点点幽光,彻底湮灭。
时间仿佛静止了半秒。
紧接着,萧寒玥重重摔在地上,单膝跪地,手撑剑柄才勉强没倒下。额头冷汗混着血水流进眼角,火辣辣地疼。
可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记忆如决堤洪水,冲开了三百年的封印。
——武当后山,大雪纷飞。
她站在阵眼中央,霜魂剑插在石台上,剑身染血。
一名重伤男子跪在她面前,披着破烂道袍,面容枯槁,眼中却燃着疯狂的执念。
“你不该回来。”她说。
“我不该心软。”
男子嘶吼:“我为人族征战千年,为何反被囚禁?!”
她不答,只抬起手,引动封印阵法。
天地变色,风雪倒卷。
他的魂魄被强行抽出,残念挣扎怒吼,最终被锁入地脉深处。
临封印前,他盯着她,一字一句:“你会后悔的。”
她握紧剑柄,声音冷得像北境永冻的湖面:
“若你执迷不悟,我便替人皇锁你千年。”
画面戛然而止。
她喘着气,手指微微发抖。
原来不是他封了她。
是她封了他。
所谓的“噬心咒”,不过是封印反噬的烙印。
而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其实……才是执刀之人。
“所以……”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霜魂剑,轻声道,“我一直守着的,是我亲手埋下的罪。”
话音刚落,石门深处传来一声冷笑。
“小圣女,你终于醒了?”
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耳膜。所有人脊背一凉。
许清歌强撑着站直身体,左眼余光扫向黑暗:“谁?”
没人回答。只有那股寒意,顺着地面蔓延过来,比刚才更沉、更重。
阿依娜蜷在角落,手里攥着碎成两截的骨铃,眼神空茫。她知道,蛊虫死了,骨铃废了,她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姬无月靠墙坐着,断弦的琴横在腿上,指尖还在渗血。她想碰琴,又不敢碰,生怕再引来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叶玄音把青铜尺收回袖中,脸色苍白。她刚才用血祭尺强行测算节律,损耗太大,现在连抬手都有些吃力。
萧寒玥坐在地上,呼吸渐渐平稳,但眉心的朱砂印已经完全碎裂,只剩一道血痕贯穿额间。她试着运转灵力,发现体内的寒元终于不再受压制,可与此同时,某种更深的疲惫正从骨髓里渗出来。
她抬头看向石门内部,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玄霄……”她喃喃,“你还活着?”
“我一直都在。”那声音低笑,“只是等你想起我是谁。”
许清歌听得心头一跳,转头看向东方墨白。他还昏迷着,脸色发白,呼吸微弱。她伸手探了探他手腕,脉搏还算稳定,只是精神力透支得太狠,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刚才划出灵障时的灼痛感。胎记虽然不再发烫,但隐隐有种异样的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轻轻敲打。
萧寒玥缓缓站起身,霜魂剑拄地,支撑着身体重量。
“你说我醒了。”她盯着黑暗,“那你告诉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你 already 做得很好了。”那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斩了残念,破了解印,还记起了真相。下一步嘛……”
他顿了顿。
“该轮到你们付出代价了。”
许清歌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不是剧烈摇晃,而是那种缓慢、持续的震颤,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石门内壁开始浮现出细密裂纹,金色符文一道接一道亮起,却又在亮起的瞬间崩解,化作流光消散。
“不好!”叶玄音低喝,“封印结构在瓦解!”
“不只是封印。”萧寒玥眯起眼,“整个地脉都在松动。”
“那我们得赶紧撤。”许清歌扶起东方墨白,试图往回走。
“晚了。”姬无月忽然开口,声音沙哑,“门……关上了。”
众人回头。
原本半启的石门,不知何时已悄然合拢,表面覆盖了一层暗红色的纹路,像血管一样缓缓搏动。
阿依娜抬头,望着那扇门,喃喃道:“我们……出不去了?”
没有人回答。
萧寒玥握紧霜魂剑,剑尖微微抬起。
“既然出不去。”她缓步向前,“那就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她迈出第一步,脚底血迹拖出长长一道。
第二步,剑身轻鸣,寒气缭绕。
第三步,眉心血痕忽然渗出更多鲜血,顺着鼻梁滑落。
她抬手抹去,指尖沾红。
石门深处,那股寒意越来越近。
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站在血纹交织的尽头,轮廓熟悉得令人窒息。
萧寒玥瞳孔一缩。
那人冲她笑了笑。
下一刻,她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喊:
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