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黑暗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连探照灯的光柱都只能撕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卡尔握着能量刀的手心沁出细汗，金纹在腕间发烫，像是有团火在皮下烧。他能听到一种黏腻的“沙沙”声，从黑暗深处漫过来，混着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无数根细针钻进耳朵。
“你听到了吗？”马克的离子枪保险栓“咔哒”一声扣上，声音压得极低，“那声音……好像在说什么。”
卡尔侧耳细听。低语声忽远忽近，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玻璃，又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呢喃。他突然攥紧刀柄——那声音里，竟掺着母亲哄他睡觉时哼的摇篮曲，还有父亲在机甲训练场喊他名字的声调。
“别听。”卡尔的声音有些发紧，金纹的灼痛感顺着手臂往上爬，“是黑暗能量在模仿，它想搅乱我们的心神。”
话音刚落，前方的黑暗突然“涌动”起来。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而是那片黑暗真的像液体般起伏着，边缘处泛出淡淡的磷光，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轮廓——像倒扣的碗，又像某种生物的腔体，表面布满了蠕动的血管状凸起，正随着“呼吸”一张一合。
“母巢……”马克的扫描仪屏幕彻底红了，数据乱跳，“能量读数爆表了！它在吸收周围的黑暗能量！”
卡尔突然注意到，那些血管状凸起上，缠着和之前蚀骨虫相似的黑色纤维。纤维尖端渗出的黏液滴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冒出刺鼻的白烟。而母巢最中央，有块拳头大的晶体在发光，绿幽幽的，像只竖着的瞳孔。
“那是核心！”卡尔的能量刀金光大盛，“它在用晶体转换能量！”
就在这时，母巢表面的纤维突然绷直，像无数条黑色的鞭子抽过来。卡尔拽着马克侧身翻滚，纤维擦着他们的肩头飞过，抽在岩壁上，碎石飞溅。他趁机扑向侧面一块突出的岩石，借力跃起，能量刀带着金色的弧光劈向最近的一根纤维。
“滋啦——”纤维被切开的地方冒出黑烟，母巢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低语声陡然尖锐起来。卡尔落地时踉跄了一下，突然发现掌心的金纹不知何时裂开了细缝，渗出血珠，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的手！”马克开枪逼退缠过来的纤维，焦急地喊，“金纹在褪色！”
卡尔低头一看，果然，原本鲜亮的金色淡了不少，像被水冲淡的颜料。他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笔记里写过：“黑暗能量最惧生命本源之光，然对峙过久，光亦会耗损。”
“耗损才好。”他咧嘴笑了笑，抹了把手上的血，将能量刀扛在肩上，“说明它怕了。马克，掩护我！”
马克立刻领会，离子枪的银线光束像暴雨般射向母巢，逼得那些纤维纷纷回缩。卡尔趁机冲向母巢中央，脚下的地面黏糊糊的，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黏膜上。越靠近核心晶体，低语声越清晰，他甚至“听”到了三年前殖民星毁灭时的爆炸声，还有母亲最后推他进逃生舱时喊的那句“活下去”。
“闭嘴！”卡尔怒吼一声，能量刀狠狠插进母巢的腔体。金色的光芒顺着刀刃蔓延，所过之处，黑色纤维像被点燃的引线般蜷曲焦黑。母巢的咆哮震得他耳膜生疼，核心晶体的绿光突然暴涨，照出无数张嵌在腔体里的脸——有殖民星的居民，有联盟的士兵，甚至还有……他父亲的脸。
那些脸都闭着眼睛，表情痛苦，像是在沉睡。卡尔的刀刃顿了顿，金纹的灼痛感突然变成了刺骨的冰寒。
“救他们……”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晶体里传来，像父亲，又像母亲，“只要摧毁晶体，他们就能解脱……”
“别信！”马克的声音穿透喧嚣，“那些是能量投影！它在利用你的愧疚感！”
卡尔猛地回神。是啊，父亲的机甲残骸里，军牌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母亲的逃生舱信号，早在三年前就消失在宇宙射线里了。这些影像，不过是黑暗能量织的幻境。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力量灌注在刀柄上。金纹的裂缝越来越大，血珠滴落在能量刀上，竟让金光猛地暴涨数倍。“我父亲说过，战士的刀，要对准真正的敌人！”
能量刀旋转着切开腔体，直刺核心晶体。绿光和金光碰撞的瞬间，整个母巢剧烈震颤起来，那些人脸影像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泡沫般炸开。卡尔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马克摇醒。母巢已经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滩冒着白烟的黏液，核心晶体碎成了齑粉。马克正用急救喷雾给他处理手心的伤口，金纹的裂缝里长出了淡淡的新肉，泛着健康的粉色。
“读数正常了。”马克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黑暗能量……消散了。”
卡尔撑着岩壁站起来，看向通道深处。那里不再是浓稠的黑暗，而是透出了微弱的自然光，像破晓的第一缕晨曦。他抬手按了按手心的伤口，虽然还在疼，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走。”他对马克笑了笑，能量刀上的金光虽然黯淡了些，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该回家了。”
马克点点头，收拾好装备跟上他的脚步。通道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但仔细闻，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像是雨后森林的味道。卡尔的金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些裂缝没有消失，却像是勋章般，印在他的掌心，也印在他走过的每一步路上。
前方的光亮越来越盛，隐约能听到基地的警报声变成了欢呼。卡尔知道，这场仗他们打赢了，但他也明白，只要宇宙里还有黑暗，这样的战斗就不会结束。不过没关系，他的刀还在，他的光也还在——就像父亲说的，只要敢迎着黑暗走下去，总有一天，能把光带到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