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君王在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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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4 杂货街的交逢:留声机与尘封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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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渡准的沉默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最终,他既没有点头应允,也没有出言拒绝水野姐妹那小心翼翼的建议。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用一个模糊的「考虑する」(考虑)作为回应。

随后便转身,重新隐没于店铺深处的阴影之中,仿佛刚才那段关于音乐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実际のところ、これは神渡准がすでに完全に忘れ去ってしまったからだった。自分がかつてどのような音楽を聴いていたのか、甚至音楽という概念そのものさえ、もう漠然とぼんやりとしか思い出せない。】

(实际上,这是因为神渡准早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聆听过什么样的音乐,甚至音乐这个概念都已经模糊不清。)

【だが、あの过去の、俗世的な喜びや楽しみの感覚が再び沸き上がってきた时、原罪の君王たる自分自身でさえ、一抹の恐れを覚えたのだ。】

(但当他过往那尘俗的喜乐重新涌上来时,就连原罪君王自己也感到了一丝恐惧。)

那恐惧并非源于外界,而是源于内部。

源于那10%的裂缝中悄然渗出的、陌生而滚烫的、属于「过去」的残响,与他早已习惯的、冰冷的绝对虚无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接纳音乐,或许就意味着要再度直面那份他曾亲手剥离并遗弃的、属于「蚂蚁」的敏感与痛苦。

水野姐妹自然是无从知晓这片刻沉默下汹涌的暗流。

她们只觉如蒙大赦,却又心中惴惴。

她们不敢再多问一句,只能怀着复杂的心情,继续默默完成手头的工作。

然而,在她们心底深处,却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隐秘的「喜悦」。

并非因为提议可能被采纳,而是因为准大人竟然会「考虑」——

这个行为本身,就已打破了某种亘古不变的规则,带来了一线微弱的、变化的可能性。

这对她们而言,已是足够令人心悸又期待的进展。

……

随着时间悄然流逝,墙角的古旧座钟指针慢吞吞地挪到了午间一点钟的位置。

神渡准再次从深处走出,语气平淡地宣布:

「闭店する。少し外に出る。」

(闭店。出去一下。)

没有解释,没有目的地。

但对水野姐妹而言,不需要丝毫地考虑,她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简单整理了一下衣着,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神渡准亲手在店门外挂上了「准备中」(准备中)的牌子,然后领着姐妹二人,融入了东京午后慵懒而熙攘的人流。

他没有选择那些高档的商业区或繁华的时尚中心,而是仿佛随性所至,拐入了一条热闹非凡、充满生活气息的「雑货街」(杂货街)。

这里与「世道」的氛围截然相反。街道狭窄,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摊位:

售卖ヴィンテージ服装(vintage服装)的古着店、堆满了中古の小物(二手小商品)的杂货铺、飘散着诱人食物香气的屋台(小吃摊)……

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品、香料、旧物和阳光混合的复杂气味,充满了喧闹的、蓬勃的、甚至有些混乱的生机。

人们的交谈声、商贩的叫卖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鲜活的生命流,冲击着水野姐妹的感官,也让一直静默前行的神渡准脚步微微放缓。

「まずは昼食だ。」(先吃午饭。)

他停在了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却打扫得十分干净的ラーメンの屋台车(拉面餐车)前。

老板是个笑容可掬的老伯,锅里翻滚着浓郁的骨汤。

三人就在路边简易的小凳子上坐下,吃着热气腾腾、味道却意外美味的拉面。

这对于几乎总是待在「世道」里解决三餐的水野姐妹来说,是一次新奇而愉快的体验。

用完简单的午餐,神渡准带着她们真正汇入了逛街的人流。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只是以一种近乎观察者的姿态,缓慢地行走着,目光平静地扫过街道两旁光怪陆离的商品和形形色色的人群。

这里随处可见年轻人的身影。

许多人都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ヘッドホン」(头戴式耳机)和「ポータブル音楽プレーヤー」(随身听)随处可见。

神渡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频繁地落在了那些戴着耳机的年轻人身上。

他的听觉远超常人,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清晰地捕捉到从那些耳机缝隙中泄漏出的、细微却色彩纷呈的音乐碎片。

他听到:

一段空灵婉转的「アカペラ」(清唱),人声勾勒出寂寥的星空;

节奏急促、歌词充满力量与愤怒的「ラップ」(说唱),仿佛街头少年的宣言;

狂暴失真、鼓点如同战锤般敲击的「メタル」(金属乐),宣泄着无尽的能量;

节奏鲜明、循环着魔性旋律的「ヒップホップ」(hiphop),身体不由自主地想随之律动;

电子合成器营造出的、充满未来感与虚幻情感的「ボーカロイド」(VocALoId)歌曲;

叛逆不羁、吉他嘶吼的「ロック」(摇滚);

慵懒放松、带着热带气息的「レゲエ」(雷鬼);

节奏感极强、让人忍不住想跳舞的「ファンク」(放克);

热情奔放、旋律复杂的「ラテンジャズ」(拉丁爵士);

以及那些来自虚拟世界、承载着无数冒险记忆的「ゲームoSt」(游戏原声带)……

各种各样的音乐,代表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故事和世界。它们如同无数条彩色的溪流,在这条嘈杂的街道上流淌、碰撞、交织。

神渡准静静地听着,看着那些沉浸在音乐中、或摇头晃脑、或神情专注、或嘴角含笑的年轻人。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アリであった顷の自分」(还是蚂蚁时的自己)。

那个也曾戴着耳机,试图用音乐隔绝外界的不理解,却又在音乐中构建起无数个庞大而细腻的内心世界的自己。

那个会因为一段旋律而欣喜、而悲伤、而充满想象力的自己。

一种极其陌生、却又带着一丝熟悉酸涩感的情绪,极其微弱地触动了他那被神性冰封的心湖。

那10%的裂缝,似乎又悄然扩张了一丝。

他停下脚步,在一个卖各种「中古のおもちゃ和小物」(二手玩具和小玩意)的摊位前,示意水野姐妹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凉子和千鹤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选了几件便宜却别致的小发卡和 vintage胸针,神渡准沉默地付了钱。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这条杂货街时,神渡准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一家看起来格外陈旧、堆满了各种老旧电器的店铺。

他的目光,骤然定格。

在那家店昏暗的橱窗角落里,混杂在一堆破旧的收音机、打字机和黑胶唱片之中,静静地摆着一台东西——

那是一台「やや古びた、何手に渡ったか分からない蓄音机」(有些破旧的、不知道转了几手的留声机)。

黄铜的喇叭口已经失去了光泽,布满细密的划痕和氧化后的暗沉,木质底座上的漆面也已斑驳脱落,露出了底下的木纹。

它静静地待在那里,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老者,沉默地诉说着关于「声音」的、另一个时代的故事。

与周围那些充斥着数字与电子的音乐设备相比,它显得如此古老,如此笨重,却又如此……

「违和感がありながらも、强烈に存在を主张している」(格格不入却又强烈地主张着自身的存在)。

神渡准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他站在那家旧电器店的橱窗外,深邃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那台老旧的留声机,仿佛看到了某个通往遥远过去的、意想不到的入口。

杂货街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骤然远去。

只剩下那台沉默的留声机,与沉默的原罪君王,隔着一层沾满灰尘的玻璃,无声地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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