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枚被命名为“神之cpU”的暗金色徽章，静静躺在风吟的指尖，冰冷、死寂，像一个无法破译的终极嘲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所有人——凡人与神明之间，那道名为“技术壁垒”的天堑。
苏晓蔓眼窝深陷，布满血丝，面前的光幕上，一百三十七种算法全部宣告失败，每一个“ERRoR”都像一记耳光，抽在她这位双博士的脸上。
连一向仙风道骨的清玄道长，此刻也盘坐在角落，怀里捧着一本《量子物理导论》，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什么“波粒二象性”、“奇点大爆炸”，一张俊脸硬是憋成了苦瓜。
就在这股压抑的死寂快要将人逼疯时，韩柚抱着一台崭新的游戏机，像一阵风冲了进来。
“当当当当！看我搞到了什么！《寂静废墟》！全球同步公测的超沉浸式恐怖游戏，号称能把人吓尿裤子！风哥，晓蔓姐，工作狂们，来放松一下嘛！”
她献宝似的举起盒子，试图打破这窒息的氛围。
风吟眼皮都没抬，从零件堆里吐出两个字：“幼稚。”
苏晓蔓更是直接无视。
“切，一群无趣的死宅。”韩柚撇撇嘴，刚准备回房自己爽一把，口袋里的手机却发出夺命般的疯狂震动！
一看到来电显示的“小姨”二字，韩柚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喂？小姨？你慢点说！什么？！小俊他怎么了？！”
电话那头，女人焦急到语无伦次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韩柚的表情，在短短十几秒内，从活泼明媚，到惊疑，再到骇然失色！
“啪嗒。”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她猛地回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哭腔，冲着风吟尖叫：“风哥！出事了！我堂弟小俊……他、他玩这个《寂静废墟》，已经两天两夜没从游戏里出来了！！”
风吟停下了手中打磨零件的动作，终于抬起了头。
“医生说他身体没任何毛病，就是深度昏迷！但脑电波活跃得像在跑马拉松！怎么叫都叫不醒！就像……就像魂被勾进去了！”韩柚彻底慌了神，六神无主地抓住风吟的胳膊，“风哥，这事太邪门了，你快救救他啊！”
“我是物理学家，不是戒网瘾的。”风吟皱眉，语气一如既往的冷。
“不是的！”韩柚像是被电击般猛地想起了什么，死死抓住他，因为恐惧，指甲几乎要嵌进风吟的工装，“风哥！你听我说！小俊玩的这个游戏，开发商叫‘奇点矩阵’！我刚刚在来的路上查过……这家公司的最大股东……是‘长生生物’！！”
“长生生物。”
四个字，如同一颗冰封的炸雷，在指挥中心内无声引爆！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苏晓蔓猛地从控制台前弹起，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角落里研究“道法自然与量子纠缠”的清玄道长，也霍然睁眼，神色剧变！
风吟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面对“神之cpU”的无力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锁定猎物时的、冰冷到极致的专注。
“晓蔓。”
“在！”
“黑进‘奇点矩阵’的服务器。我要所有后台数据，特别是用户异常离线记录和服务器机房的实时监控。”
“给我五分钟！”
苏晓蔓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一行行代码如瀑布般刷过主屏幕，那些所谓世界顶级的防火墙，在她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窗！
四分五十七秒后，一幅分屏画面占据了整个主屏幕。
左边是游戏的后台数据流，看似正常。右边，则是“奇点矩阵”核心服务器机房的实时监控。
“风吟，你看这个！”苏晓蔓将一个数据窗口放大，一条代表灵能波动的曲线出现在屏幕上，像心电图一样，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F级到E级之间的跳动。
“它在‘呼吸’。”风吟的目光落在曲线上，“而且，我在后台代码里发现了一个幽灵程序，它像水蛭一样，附着在每一个深度沉浸的玩家链接上，疯狂窃取他们的脑波数据！”
这时，清玄道长也走了过来。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闪过的游戏宣传画面——阴森的废弃医院、扭曲爬行的怪物、血色的天空，脸色铁青。
“这不是幻境！”他沉声断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这是以人之恐惧为食，以电流为骨肉，造出的‘信息魇魅’！整个游戏服务器，已经变成了一个吞噬活人神魂的‘虚拟鬼域’！再晚一步，你弟弟的意识就会被彻底同化，成为这鬼域的养料，永世不得超生！”
他猛地转向风吟，一股凌厉的气势勃然而发：“必须立刻行动！贫道这就去那机房，布下‘九天荡魔神雷大阵’，以煌煌天威，将这妖邪盘踞之地，彻底净化！”
“然后让里面上千名被困玩家给你堂弟陪葬？”
风吟甚至没看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面色惨白的韩柚。
他又转向清玄，语气像手术刀般精准而冰冷：“道长，时代变了。你的‘神雷’劈下去，或许能净化‘魇魅’，但同时也会造成服务器物理性雪崩，所有被困在里面的玩家意识数据，会在0.01秒内被彻底抹除。你那不叫净化，叫集体屠杀。”
“你——！”清玄被噎得满脸通红，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无法反驳。
风吟走到主屏幕前，指着那跳动的灵能曲线和幽灵程序。“鬼域的载体是数据，能量源是被困玩家的精神力。这是一个建立在代码和网络上的‘人造洞天’，里面住的不是神仙，是‘病毒’。想救人，就得用杀毒软件。”
“我去！”韩柚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是我堂弟！而且我游戏打得贼溜！我进去一定能找到他！”
“你不行，”风吟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你情绪不稳定，进去就是个累赘。”
“风哥！”韩柚眼圈瞬间红了，她抓住风吟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哀求，“让我去吧！我保证听你指挥！你是最厉害的，你一定有办法保护我的，对不对？求求你了！”
风吟看着她那张写满了倔强和恳求的脸，沉默了。
最终，他吐出一口浊气：“晓蔓，启动‘开拓者’计划最高安全预案。给她准备一套‘精神熵稳定头盔’，直连我的个人终端。”
他走到一旁的保险柜，取出一块散发着柔和月光的“月之石”碎片，用高精度研磨机将其化为粉末，亲手涂抹在链接头盔的每一个电极上。
“听着，”他把头盔递给韩柚，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不是游戏。你的意识进去后，任何伤害都是真实的。一旦精神熵过载，你的大脑会被烧成一坨浆糊。你的首要任务是活下来，其次才是找人。明白吗？”
“明……明白！”韩柚咬着牙，用力点头。
半小时后，她躺在特制的神经链接椅上，银色的头盔缓缓扣下。
“准备好了吗？”风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
随着风吟在控制台上按下回车键，一股微弱却不容抗拒的抽离感袭来！
眼前的指挥中心，没有温柔地化作代码，而是像被巨力砸碎的镜子，轰然爆裂！无数尖啸的、混乱的、发光的二进制代码化作一道恐怖的洪流，将她的意识野蛮地包裹、撕扯、吞噬！
失重！下坠！
仿佛坠入了宇宙诞生前的混沌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猛然停止。韩柚的意识“砸”在了一片怪异的土地上。
她睁开眼。
四周没有游戏宣传片里的废墟医院。这里是一片由无数损坏、乱码的代码构成的血色世界。天空是破碎闪烁的屏幕，大地是扭曲焦黑的线路板，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铁锈混合的恶臭。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音，在整个空间里回荡。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体。启动……清理程序。”
话音未落！
韩柚面前那片扭曲的线路板大地，猛地向上翻涌、凸起！无数混乱的代码和数据残骸汇聚成一张巨大而扭曲的脸，那张脸上，是成百上千张玩家痛苦尖叫的头像！
“欢迎来到……永恒服务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