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盯着视网膜上那条缓缓移动的虚影路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了三下。红点正沿着西南方向滑行，像只夜里偷油的老鼠，专挑没人走的断崖小径。
他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动了就露馅。
李信这会儿已经出了营门，黑衣裹身，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副将，倒像是哪家夜市摊主赶着去抢头锅炸串。可林越清楚，这位仁兄赶的可不是什么美食档口，而是和敌方势力约好了“深夜茶话会”。
系统界面安静地浮着，地图上的轨迹实时更新。林越眯眼一看，那路线拐了个急弯，直奔峡谷深处——正是前两天胡商埋火药的地方。
“好家伙，”他在心里嘀咕，“这边刚埋完炸药，那边就开始搞定点接头？合着这地方还带售后服务的？”
他想起白天在校场上的那一幕。
当时霍铮还在训兵，他灵机一动，当众提议：“将军练兵虽严，但夜间巡逻恐有疏漏，不如增设暗哨。”话音刚落，霍铮眉毛都没抬，直接点头：“准了，即刻增派两队游骑。”
现在想来，这招真是妙。
表面上是关心防务，实则是逼李信改道。果然，这家伙今晚没走寻常路，绕开了新增的巡哨点，专挑险路走，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你越怕被看见，我越觉得里面有鬼。”林越嘴角微扬，心想这波属于被动钓鱼反向钓人。
他收回视线，假装打了个哈欠，顺手把外袍拉紧了些。帐篷里温度不高，但他额头有点冒汗。不是紧张，纯粹是因为躺太久，新陈代谢跟不上大脑运转速度。
系统忽然弹出一条提示：
【声纹追踪进度：78%】
【目标身份匹配度：91.3%】
【关联事件标记：火药残留物、加密信号、废弃烽火台活动记录】
林越眼睛一亮：“哟，连炸药都给你记上了？系统你是真勤快啊。”
他正想着要不要给系统颁个“年度最佳摸鱼监督员”奖杯，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是巡逻兵那种整齐划一的踏步，而是刻意放轻的、试探性的落地声。
他立刻闭眼，呼吸放缓，整个人往榻上一歪，活脱脱一副睡死过去的样子。
脚步声停在帐外。
帘子掀开一道缝。
风灌进来，带着点冷意。
林越眼皮不动，耳朵却竖了起来。
那人只站了两秒，又退了出去，脚步渐远。
等彻底听不见动静了，他才睁开眼，盯着帐篷顶叹了口气：“李信啊李信，你要查我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好歹装作路过撒泡尿再瞅一眼。”
他当然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整个营地里，敢半夜偷偷摸摸来看他睡没睡的，除了李信也没别人了。毕竟白天他那一句“夜间巡逻恐有疏漏”，听着是建言，细品全是针对。
“你肯定在想，这小子是不是盯上我了？”林越低声自语，“没错，我就是盯上你了，但我偏不说破，就让你自己吓自己。”
他重新调出系统界面，发现李信的轨迹已经进入峡谷腹地，速度也慢了下来。显然，接头地点到了。
林越没急着追，反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在上面画了张草图。
左边一个圈：李信。
右边一个圈：胡商残部。
中间一条线，线上标了个问号：谁在背后牵线？
他盯着那条线看了两秒，笔尖顿住。
“等等……”他喃喃，“如果只是胡商和守旧派勾结，为啥非得选在这儿接头？这儿离主营太近，风险太高。除非……他们要交接的东西，必须靠这片区域的某种‘条件’才能激活。”
比如——火药。
他猛地想到什么，手指在本子上划拉几下，写下三个字：引爆点。
“所以李信不是单纯通风报信，他是来确认炸药状态的？还是说……他在等一个时机，准备里应外合，炸断粮道？”
念头一起，后背就有点发凉。
这不是普通的通敌，这是要把整个北境防线从内部拆塌。
林越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仁开始隐隐作痛。这种级别的阴谋，按理说该上报霍铮，可问题是，证据呢？
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是间接的：信号波动、行动轨迹、时间吻合。这些东西拿出去，别说定罪，连立案都够呛。
“我现在要是冲去找霍铮说‘我觉得李信有问题’，他八成反问我：‘那你有录像吗？’”林越苦笑，“我要真有录像，早去拍短视频涨粉去了。”
所以他决定继续等。
等李信自己把证据送上门。
他合上本子，塞进怀里，然后翻身躺平，盖好被子，摆出标准睡眠姿势。临睡前还不忘在心里默念一句：“系统，保持追踪，别断线。明天我要是能活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充个年度会员。”
系统没回应，但地图上的红点依旧稳定闪烁。
夜更深了。
林越半梦半醒间，忽然察觉系统界面跳了一下。
【追踪目标返程中】
【路径更新：原路折返，速度加快】
【异常提示：目标携带物品重量增加，推测为接收物资】
林越瞬间清醒。
他没起身，也没打开灯，只是悄悄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这是沈知意上次来军营时塞给他的“边境特供版望远镜”，据说是用特殊工艺打磨过的聚光镜，能在夜里反射微光看清远处轮廓。
他把镜子斜搭在帐帘缝隙处，调整角度。
不多时，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镜面边缘。
正是李信。
他走得比来时快得多，腰间似乎多了个鼓囊囊的布包，步伐略显沉重。经过主营东侧岗哨时，他还特意停下，左右张望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快速穿过营区，消失在自己帐篷的方向。
林越放下镜子，眉头皱成一团。
“带东西回来……说明不只是传话，是真的在交接任务。”他低声分析，“而且看他那谨慎劲儿，里面装的肯定不是茶叶或点心。”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出系统记录的历史数据，对比昨夜与今夜的信号频率。
两组波形几乎完全一致，唯一的区别是——今晚的信号源停留时间更长，且中途有过一次短暂中断，像是设备被关闭又重启。
“有意思。”林越咧嘴一笑，“看来他们不光会埋炸药，还会搞远程遥控点火装置？这都快赶上现代智能家居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是单纯的火药陷阱，没必要搞这么复杂的信号系统。除非……那批火药本身带有某种触发机制，需要定期校准或充能。
而李信的任务，就是负责维护这个“定时闹钟”。
“所以他的真实身份不是细作，是技术运维？”林越差点笑出声，“合着咱们大夏边军里混进了个敌方It工程师？”
他强行压住笑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最危险的不是炸药，而是信息差。
他知道李信有问题，但不能说；
他知道火药要炸，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炸；
他知道有人在幕后操控，但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几个帮手。
这种情况下，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所以他只能装傻。
装成那个一如既往、只想睡觉不想干活的咸鱼参议。
第二天清晨，训练号角照常响起。
林越打着哈欠走出帐篷，头发乱翘，官服扣子系错位，玉带歪得像条斜挂的绶带。他一边走一边揉眼睛，嘴里嘟囔：“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折磨。”
路过霍铮营帐时，正好撞见李信在汇报夜间巡查情况。
“……一切正常，未见异动。”李信语气平稳，姿态恭敬。
林越瞥了他一眼，故意拖着懒洋洋的调子插了一句：“哦？真没事？我昨晚梦见粮道塌了，你们说巧不巧？”
李信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霍铮倒是没在意，随口道：“做梦而已，不必当真。”
林越嘿嘿一笑：“也是，我就随便一说。不过将军，既然昨夜加了暗哨，不如今天也带人去旧战场转转？万一真有什么遗漏，岂不是白费功夫？”
霍铮略一思索，点头：“有理。午时过后，我去查看。”
林越满意地走了。
走出十步远，他嘴角慢慢压低。
他知道，李信今晚一定会再去一趟峡谷。
因为真正的计划，还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