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格子间，甲方举着红笔站在背后，ppt上的字体大小被圈出来打了叉。他刚想辩解，胸口猛地一烫，整个人像被热水泼醒，直接从梦里弹了起来。
帐子里还残留着炭火的余温，外头风声微弱，夜已经深了。他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冷汗黏在额角，还没干透。系统界面浮在眼前，幽幽闪着光：【检测到异常情绪波动，是否查看？】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果断点了“否”。
“大半夜的，谁有空查什么异常。”他嘟囔着往被窝里缩了缩，“我又不是保安队长，还得巡逻抓内鬼。”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扫到帐帘缝隙外一道影子。
那人站着没动，轮廓像是李信。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边缘泛黄，边角还有些磨损，一看就藏了挺久。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林越眯起眼：“这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演《深夜密信》呢？”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点，脑袋还是沉的，眼皮打架。可看着李信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那根弦又绷了一下。
上次见他这么紧张，还是战斗结束时扶自己回帐那会儿。当时还挺感动，心想这人虽然话少，但靠谱。现在倒好，靠谱人设眼看就要塌成卧底专业户。
林越试着集中精神，清了清嗓子，小声嘀咕：“李信你站那儿是想冻出腱鞘炎吗？再说了，真有事不能白天说？非得挑个阴森时刻搞行为艺术？”
说完，他下意识等系统反应。
没动静。
连个提示音都没有，仿佛刚才那点热度只是他发烧产生的幻觉。
他叹了口气：“哦，明白了，感情这系统只收‘真情实感’，装腔作势不管用。”
也是，之前吐槽胡商“比甲方还黑”，那是发自肺腑的愤怒；看见周太傅的名字就想掀桌，那是社畜灵魂的共鸣。现在这句抱怨纯属试探，水分太大，系统当场判为无效发言。
林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算了，明天再说吧。我现在连睁眼都费劲，哪有力气破案。”
可躺回去没两分钟，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远处传来几声马蹄，轻而急，像是有人悄悄离营。
他猛地睁开眼，盯着帐顶：“刚才……是不是有人骑马出去了？”
没人回答。系统也不搭理他。
他伸手戳了戳胸口位置：“喂，你倒是给个信号啊，是不是我幻听了？”
依旧沉默。
林越慢慢坐起身，披上外袍，掀开一条缝往外看。雪地安静，火堆只剩余烬，营地一片昏暗。李信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两排脚印，一路延伸到马厩方向，又被风吹散了后半截。
“啧。”他咂了下嘴，“这剧本熟得很啊，前脚偷看密信，后脚快马送情报，标准反派流程走一遍，就差在脸上写‘我是细作’四个大字了。”
他本想冲出去拦人，可刚踩上鞋，腿一软差点跪倒。白天那一战耗得太狠，现在全身肌肉都在抗议，连抬手都觉得累。
“要不……报给霍铮？”他犹豫着，“可万一人家真是去上厕所呢？我总不能因为别人半夜散步就给人扣个通敌罪吧。”
而且这事说出去也怪尴尬。他要是跟霍铮说：“将军，我觉得李信不对劲，因为他站得有点僵。”对方八成会反问：“那你呢？你昨天躺雪地里打呼的时候，像不像阵亡将士？”
正纠结着，系统突然微微一震。
一行小字缓缓浮现：【检测到潜在威胁源，来自东南方向五十里处驿站】
【建议立即警戒】
林越愣住：“所以刚才那匹马……真是跑那去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发抖的手，心想这要是拍电视剧，导演肯定要给他加个慢镜头，配上悲壮bGm。可惜现实里没人给他打光，也没人递台词卡，他只能靠自己判断——
到底要不要管？
管吧，太累。不管吧，万一真出事，明天全军饿肚子，锅还得他背。毕竟上次粮道被劫，天示降的是“威加四夷”，搞得好像他是主谋似的。
“合着胜利了功劳是天意，失败了责任是我的？”他喃喃，“这系统简直是职场甩锅术祖师爷。”
他又躺了回去，闭上眼，试图用睡眠逃避现实。
可脑子里全是李信低头看信的画面，越想越不对劲。那封信的样式，看着有点像官驿专用的封皮，但颜色偏旧，像是从某个角落翻出来的。而且他记得，今天根本没收到任何来自京中的文书。
除非……是私传。
林越猛地睁开眼，一个念头冒出来：如果李信真有问题，那他为什么还要露面？为什么不偷偷摸摸把信送走就算了？
难道……他在等人发现？
这个想法让他脊背一凉。
也许不是所有可疑行为都是为了隐藏，有些反而是为了暴露。就像钓鱼，饵撒下去，就等着鱼咬钩。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别人算计之中。
可问题是——他是鱼，还是鱼竿？
“烦死了。”他把被子拉过头顶，“我要是真有这脑子，当年就不至于加班到猝死。”
外面风渐停，营地彻底安静下来。他迷迷糊糊又要睡着，耳边却响起一声低语，像是有人在帐外说了句什么，又迅速走远。
林越没听清，只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
他掀开被角，盯着帐帘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起身。
“罢了。”他喃喃，“反正我也不是领导，出了事有霍铮顶着。我就一小透明，躺着都能被推上神坛，还能咋样？”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沿的线头。
就在意识即将滑入梦境时，胸口再次发热。
系统界面无声亮起：
【检测到强烈吐槽意愿，是否释放？】
林越眼睛都没睁，有气无力地说：“否。”
下一秒，他补了一句：“等等……改成‘是’。”
话音未落，一股热流从胸口炸开，直冲脑门。
他脱口而出：“天天让我当预警系统，我又不是小区广播站！”
金光破帐而出，直冲云霄。
半空中，八个大字缓缓浮现——
天示：防患未然，贵在知人
林越愣住：“等等，我说的明明是抱怨，怎么又变成人生格言了？”
他想解释，可抬头一看，那八字已凝实如刻，映得雪地通明。
远处岗哨上的士兵揉了揉眼睛，抬头望着天空，一脸震惊。
有人赶紧跑去敲霍铮的帐门。
林越瘫在床上，欲哭无泪：“我就是想骂一句，怎么又成了政策指导？”
他掀开帐帘一角往外瞧，发现李信正站在不远处，仰头望着天象，脸色发白，手里那封信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两人视线差点对上，李信立刻低头，转身快步离开。
林越缩回身子，裹紧被子：“完了，这下真成 targeting 了。”
他盯着帐顶，喃喃：“下次能不能让我吐槽完再放？至少让我先穿好拖鞋。”
帐外，风又起了。
一只乌鸦落在马厩顶上，歪头看了看营地中央那块还未熄灭的火堆，扑棱着翅膀飞向东南。
林越翻了个身，眼皮沉重，意识模糊。
他的手指仍抠着被角，像抓住最后一丝清醒。
帐帘被风吹起一道缝，月光照进来，落在他敞开的官袍领口上，那里贴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墨迹未干，写着三个字——
“查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