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入道场。
腐朽的木地板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此地被遗忘的岁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尘埃与潮湿木头混合的气味，更深处，则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让人闻之作呕。
唐若玲指尖夹着的那张黄色符纸，边缘的焦黑色泽愈发深邃，甚至有细微的火星一闪即逝。
“妖气很浓，但很收敛。”张琪琪环视着空旷而昏暗的道场内部，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
李青鸳点了点头，右手已经悄然扣住了一把金属飞刃。
她的感觉更为敏锐，这股妖气虽然浓郁，却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妖魔一样充满了暴戾与混乱，反而透着一股阴冷与诡谲。
就在这时，道场最深处的阴影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抽泣声。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和服的小女孩，正蜷缩在角落里，双肩一耸一耸，哭得十分伤心。
她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瘦弱的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怜。
李青鸳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想上前。
“别动。”
张琪琪伸手拦住了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们是昆仑学院的学生，是来斩妖除魔的，不是来做慈善的。
在这种妖气冲天的地方，出现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小女孩，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那小女孩似乎听到了动静，哭声一顿，缓缓抬起头。
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动容。
“大姐姐……我……我迷路了……我找不到妈妈了……”
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软糯，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李青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能感觉到，这小女孩身上确实萦绕着一股阴气，但那股气息很纯粹，并没有沾染上杀戮与血腥，更像是一个夭折后，还未投胎的幼童灵魂。
难道是地缚灵？
就在三人心思各异的瞬间，那低着头的小女孩，嘴角无声地向上咧开，勾起一个与她年龄和表情截然不符的诡异弧度。
下一刻，整个世界在三人面前瞬间崩塌！
脚下的木地板、周围的墙壁、头顶的房梁……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扭曲的色块，随即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等她们再次站稳时，已经身处一片纯粹的漆黑空间。
这里没有任何参照物，没有声音，没有光，连灵气的流动都变得迟滞起来。
“咯咯咯咯……”
渗人的孩童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个小女孩的身影，缓缓在她们面前的半空中浮现。
她的身体变得有些虚幻，脸上不再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贪婪的兴奋。
“又来了三个美味的灵魂，咯咯咯……你们这些阴阳师，总是这么愚蠢，每次都上当。”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张琪琪三人，仿佛在看三盘即将上桌的佳肴。
然而，她预想中的尖叫和恐慌并未出现。
张琪琪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平静地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空间波动，然后得出了结论。
“一个粗糙的幻术领域，能量波动最多筑基中期，而且很不稳定。”
李青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一脸的无语。
“吓我一跳，还以为有什么新花样呢？搞半天还是这种老掉牙的陷阱。现在的妖魔都这么没创意吗？”
唐若玲更是直接，默默地从符袋里又摸出厚厚一沓符纸，金光闪闪，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副架势，不像是在准备战斗，更像是在考虑今天该临幸哪一位。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怕？”
这和剧本完全不一样！
以往那些闯进来的阴阳师，被她拉入这“魂之领域”后，哪个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心神失守，然后被她轻易吞噬掉灵魂？
眼前这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怎么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轻松？
李青鸳听到这问题，差点笑出声。
她双手抱在胸前，好笑地看着那个小妖怪。
“怕？我们为什么要怕？我们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小女孩下意识地追问。
“你家是断网了吗？”李青焉一脸认真地反问，“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当妖怪的，都不看新闻，不上网冲浪的吗？”
“新闻？什么新闻？”小女孩彻底懵了，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张琪琪用一种看山顶洞人的怜悯表情，淡淡地补充道：“就是前段时间的全球直播，昆仑修仙学院总决选。我们有个同学，你知道吧，就那个叫方源的，召了条雷龙出来。还有个叫林萧的，一剑劈开了天门。你都没看？”
昆仑……修仙学院？
雷龙？
剑开天门？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是一道道天雷，狠狠劈在了小女孩的脑门上。
她虽然常年待在这深山老林，但也听其他路过的小妖提过，说龙国那边出了一个叫“昆仑”的恐怖组织，里面的修士个个都是怪物，前段时间还在樱花国到处搞事，连京都上空的大天狗大人，都被一个学生给一剑斩了！
难道……
小女孩的目光在张琪琪三人身上那身熟悉的青白色院服上扫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她脸上的贪婪和得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
跑！
这是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她毫不犹豫，立刻就要引爆这个领域，借着空间破碎的混乱遁走。
然而，她快，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黑暗空间开始剧烈震荡，即将崩塌的瞬间，一道金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精准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定！”
唐若玲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女孩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动作戛然而止，保持着一个想要逃跑的姿势，被定在了半空中。
下一秒，周围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三人重新回到了那间破败的道场。
小女孩妖怪依旧漂浮在半空，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张琪琪、李青鸳和唐若玲迈着悠闲的步子，呈品字形将她围了起来，那样子不像是面对一个吃人的妖魔，倒像是在围观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
“啧啧，还真是个小不点。”李青鸳伸出手指，好奇地戳了戳小女孩妖怪那因为恐惧而鼓起的脸颊，“刚才不是还挺嚣张，要吃我们的灵魂吗？”
张琪琪则直接得多，她的视线在小女孩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她那双空洞而恐惧的眼睛上。
“说吧，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附近还有没有你的同伙？”
小女孩被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这次是真的哭了。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求求你们，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李青鸳心里又有点不忍。
然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唐若玲，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她伸手指了指小女孩身上那件破旧不堪的和服，声音有些发冷。
“那不是和服。”
李青鸳和张琪琪都是一愣，下意识地仔细看去。
这一看，两人顿时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衣服的材质，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得并不真切，但凑近了看，能发现上面布满了某种极其细微、极其不规则的纹理。
而且，那破旧的边缘，根本不是布料撕裂的痕迹，更像是……某种东西被硬生生剥离下来后，风干卷曲的样子。
唐若玲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那是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