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坐在焦土上，左臂的布条还带着那股淡淡的香气。他没动，也不敢大口呼吸，生怕一喘气就把刚才那些话吹散了。可胸口那根线还在烫，像根烧红的铁丝，一头扎进林子深处。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有点软，但没管。十七箱烟花还堆在院角，红符纸在夜里泛着哑光。他走过去，搬起最上面一箱，试了试重量，又放下。这活儿明天还得干，但现在——现在有件事比烟花重要。
主殿方向亮着一盏灯，昏黄，摇晃。他顺着石板路往里走，脚步很轻，像是怕惊了什么。廊下没人，门半开着，里面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灰烬落下的声音。
“你没走远。”他在廊下跪坐下来，嗓音压低，“我知道你在等。”
屋里没动静。风吹过檐角铃铛，响了一下。
他又说：“上次是你帮我，这次换我。”
帘子掀开一条缝，八重神子站在里面，狐尾垂着，指尖搭在门框上。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可耳朵尖微微抖了抖。
“回去睡觉。”她说，“明早还要搬箱子。”
“毒素没排干净。”神风抬起左手，布条松了一截，露出底下青黑的边缘，“我能感觉到，它还在你那边窜。你装没事，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这根线。”
她眯眼：“你倒学会用感觉说话了？”
“不是感觉，是系统提示。”他伸手摸向胸口，“刚弹出来的：‘检测到高浓度深渊残留，建议持续共鸣至少三十分钟’。你说，我是听你的，还是听它的？”
八重神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每次都能靠这点小聪明蒙混过关？”
“我不是蒙混。”他往前挪了半步，“我是来还人情的。你昨晚给我包扎，现在轮到我。”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抬手甩出一张符纸。雷光一闪，贴在他额前，没炸，也没烧，只是轻轻颤着。
“感知同步测试。”她说，“要是你扛不住反噬，就给我滚出去。”
神风没躲，任那符纸贴着皮肤。下一瞬，脑子里像被人砸进一块冰，又猛地浇上滚油——她的痛、她的累、她强行压住的那股躁动的雷流，全顺着那张符冲进来。
他咬牙，额头冒汗，但没退。
“行。”八重神子收了符，“进来吧，别碰我的茶具。”
她转身进屋，裙摆扫过门槛。神风跟着进去，顺手把门拉上。
屋里点了盏油灯，墙上影子晃。她盘腿坐下，背对着他，狐尾蜷在身侧。神风绕到她背后，伸手去抓她手腕。
“等等。”她抽手，“这么近……容易出事。”
“出什么事？”他反手扣住她，“你怕我偷看你洗澡？还是怕我记住你心跳节奏？”
她瞪他：“你胆子不小。”
“胆子不大，早被你吓死了。”他笑了笑，“放轻松，就当我是块接地的石头。”
他说完，闭眼，掌心贴上她后背。系统界面刷地弹出，红条跳动，显示“深度安抚启动”。
一瞬间，雷元素乱流像决堤的洪水，从她体内往外冲。神风的手一麻，差点松开。但他咬牙撑住，把安抚之力一层层铺过去，像给沸腾的锅盖加压。
“别硬顶。”他低声说，“让它出来，我接着。”
她肩膀抖了抖，没说话。
雷光从她发梢溢出来，一缕一缕，缠上神风的手臂。空气开始震，灯焰歪成细长的一条。神风感觉到她的呼吸变了，变得浅而急，体温也在升。
“你……是不是发烧了？”他问。
“闭嘴。”她嗓音有点哑，“专心干活。”
他又笑了：“你这脾气，跟发烧一样，都是内热外冷。”
她想甩他一巴掌，可手抬到一半就软了下去。雷流太猛，她撑不住了。
神风察觉到她意识开始飘，立刻加大输出。安抚之力化成网，把她体内暴走的能量一点点裹住、压平。过程中，他突然“看”到了画面——
百年前的神樱树下，她独自一人封印深渊裂隙，雷光劈得她满身是血，没人来帮，也没人敢来。她跪在那里，一边咳血一边笑，说：“本宫司还没玩够呢。”
神风心头一紧。
那是她第一次说这句话。而现在，他又听了一遍。
“别一个人扛。”他喉咙发干，“现在有我在。”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人清醒了。接着，他把自己的情绪场推过去——不是压制，而是承接，像接住一个往下坠的人。
八重神子猛地一颤，整个人往后靠，头不小心磕在他肩上。
“……你干什么？”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借个肩膀。”他说，“不收利息。”
她没动，狐耳轻轻抖着。雷光顺着两人交握的手蔓延开来，在空中织成一张淡蓝色的网，隐约浮现出脉络状的光纹，像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重新激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十分钟到了，系统提示“能量疏导完成”，自动关闭。
神风松开手，喘了口气。他低头看掌心，皮肤上留着几道雷痕，像是被闪电亲了一口。
八重神子缓缓转过身，脸色有点白，但眼神清了。她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指尖在他额前一点。
“下次再这么近，”她说，“收你双倍租金。”
神风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发烫的手心，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他顿了顿，又说：“但若再有下次，我还是会靠这么近。”
她愣住。
他站起身，左臂的布条松了，药粉洒了一点在地板上。他没管，走到门口，拉开门。
夜风灌进来，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她坐在原地，没动。过了几秒，她抬手摸了摸发梢，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异界的暖意。
“这‘福星’……”她喃喃，“还真是麻烦。”
她起身，走向寝殿深处，脚步很轻。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空着的坐垫上。
神风坐在回廊边缘，右手掌心的雷痕慢慢褪去。他望着远处熄灭的灯笼，呼吸平稳，眼神沉静。
他抬起手，对着月光翻了翻掌心。
一道细微的电光，忽然从指缝间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