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了整片海域。前一秒还是铅灰色的天空,下一秒便被翻滚的墨色浓云彻底覆盖,豆大的雨点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在钢铁甲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风卷起数米高的巨浪,将数万吨的战舰如同玩具般抛起又落下。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千米,就连近在咫尺的护航舰只,都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
“龙王”号的舰桥内,陈绍宽死死抓住固定扶手,才能勉强在剧烈的摇晃中站稳。舷窗外,天地间只剩下狂舞的雨幕和奔腾的怒涛,世界仿佛重归混沌。
“雷达受到严重干扰!探测距离大幅缩水!”雷达官的声音在风雨和舰体呻吟的噪音中显得格外吃力,“只能勉强维持对近距离目标的追踪!”
“声呐效果也大打折扣!背景噪音太大!”声呐兵同样报告了坏消息。
坏天气彻底废掉了舰队大半的“眼睛”和“耳朵”。此刻的帝国舰队,仿佛一个被蒙住双眼、堵住双耳的巨人,只能依靠最基本的航海术和顽强的意志,在这片狂暴的海洋中维持着阵型,同时警惕着随时可能从任何方向扑来的敌人。
“报告与‘佯动分队’和‘应龙’号的通讯状况!”陈绍宽大声问道。
“短波通讯时断时续,干扰严重!长波尚可维持,但数据传输缓慢!”通讯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舰桥顶部的某处接缝已经开始渗水。
陈绍宽的心不断下沉。通讯不畅,意味着他难以实时掌握“佯动分队”吸引敌主力的情况,更难以指挥“应龙”号的攻击机群在恰当的时机起飞。而那艘从西北方向迂回的“鬼蝠”航母,此刻更是完全失去了踪影,它很可能正利用这场风暴的掩护,悄然逼近!
“命令各舰,依靠灯光信号和旗语保持基本联络!所有岗位,务必坚守!敌人,一定会趁这个时候发起攻击!”陈绍宽的声音穿透风雨,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就在一道撕裂天地的闪电之后,紧接着传来的不是雷声,而是一连串沉闷而截然不同的轰鸣——那是大口径火炮的怒吼!
“炮击!左舷方向!”了望哨凄厉的呼喊几乎被风雨声淹没。
陈绍宽扑到左舷窗边,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隐约看到左前方远处的雨幕中,骤然亮起数团橘红色的巨大火光!那是战列舰主炮齐射的光芒!
日军主力舰队,竟然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凭借着也许是推算,也许是某种尚不完善的火控雷达(这是陈绍宽瞬间闪过的可怕念头),对帝国舰队发起了超视距炮击!
“轰!轰!轰!”
巨大的水柱在帝国舰队左翼护航舰只附近冲天而起,爆炸声甚至压过了风雨雷霆!一艘驱逐舰被近失弹激起的水墙狠狠拍中,舰体剧烈倾斜,险些倾覆。
“敌战列舰!距离……无法精确判断!至少一万五千米以上!”观测员声嘶力竭地报告。
“命令左翼舰队,加速向右规避!拉开距离!不要与敌战列舰对射!”陈绍宽果断下令。在这种天气下与敌方战列舰进行炮战,无异于自杀。帝国舰队的优势在于航母航空兵,而现在,飞机根本无法起飞!
“右舷!发现鱼雷航迹!”几乎在左舶炮击响起的同时,右舷方向也传来了警报!
几道模糊的白色尾迹,正破开汹涌的波浪,从右前方大约两千米外,以惊人的高速射向帝国舰队!是日军驱逐舰借着风雨和巨浪的掩护,发动了近距离雷击!
“右满舵!紧急规避!所有近防火力,拦截鱼雷!”命令再次急促下达。
庞大的舰队在狂风巨浪中奋力扭动身躯,试图避开这来自两个方向的致命打击。高射炮和机关炮向着海面泼洒弹雨,试图引爆鱼雷。爆炸的水柱和炮弹激起的水花在暴雨中几乎难以分辨。
“轰!”一艘躲闪不及的护卫舰被鱼雷击中舯部,爆炸的火光即使在暴雨中也清晰可见,舰体迅速断裂下沉。
混乱!极度的混乱!
在暴风雨和敌人的双重打击下,帝国舰队陷入了开战以来最危险的境地。无法有效侦察,无法顺畅通讯,无法起飞航空兵,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来自视距外和近距离的凶猛攻击。
而最让陈绍宽揪心的是,那艘搭载着新式战机的“鬼蝠”航母,至今不见踪影!它会在何时何地,放出那些致命的“雨燕”,给予帝国舰队致命一击?
“报告!‘应龙’号紧急通讯!他们观测到西北方向,暴风雨边缘,有……有大量飞机起飞!判断为航母舰载机!数量超过三十架!正在向我舰队飞来!”通讯官几乎是吼出了这条消息,声音中带着绝望。
来了!那艘“鬼蝠”,果然选择了这个最致命、最难以防御的时刻,发动了空中突击!
陈绍宽猛地抬头,望向西北方那被雨幕和乌云笼罩的天空。虽然肉眼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已经听到了那些德国新式战机引擎的死亡轰鸣。
“所有防空单位!最高戒备!敌机群即将来袭!目标,西北方向!”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告诉‘应龙’号,无论如何,想办法起飞战斗机!能起飞多少是多少!拦截它们!”
帝国舰队最后的考验,在暴风雨与钢铁烈焰交织的炼狱中,降临了。那些在风雨中艰难起飞的、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帝国“烈风”,能否挡住性能卓越的德国“雨燕”?帝国舰队的防空网,又能否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保护住至关重要的航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