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华上尉,与机同殉。僚机飞行员跳伞后失踪,生还希望渺茫。”
“海东青”侦察机最后传回的断续电文、以及亲眼目睹撞击爆炸的其余外围侦察机汇报,如同冰冷的铁锥,凿在“龙王”号舰桥内每一个人的心上。陈绍宽背对着众人,望着舷窗外波涛渐起的海面,宽阔的肩膀似乎微微塌陷了一瞬,但随即又挺得笔直。
“记录:海军航空兵上尉李振华,果敢无畏,侦查得力,于菲律宾海盆执行绝密侦察任务时,遭敌新锐战机拦截,为保情报,驾机撞敌,壮烈殉国。追授帝国飞鹰勋章,晋少校。”他的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波澜,却字字重若千钧,“将其事迹通报全军。”
“是,司令。”
短暂的沉寂后,陈绍宽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面前一众神情悲愤又肃穆的军官:“李少校用命换来的情报,大家都清楚了。那艘德日合造的怪船,不仅是航母,而且搭载的战机,性能远超我们预计。这是我们即将面对的最大变数。”
他走到海图前,手指重重敲在那代表“金刚分队”的红色符号上:“但是,它也暴露了!我们知道了它的存在,知道了它的威胁!这就足够了!总比在决战关键时刻,被它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捅一刀要强!”
“司令,我们该如何应对?”航空长上前一步,脸上犹带怒色,“不能让李少校的血白流!”
“当然不会白流。”陈绍宽眼中寒光闪烁,“敌机性能优越,这是事实。但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数量、经验,以及……这里是我们的预设战场!”
他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
“第一,立刻调整防空预案!将敌新式战机可能的突防速度和机动性纳入计算,加强舰队核心区域,尤其是‘龙王’、‘应龙’两舰的防空火力配系!高射炮射击诸元重新设定,预备应对高速、高机动目标!”
“第二,航空兵部队,改变战法!‘烈风’战斗机不再追求与敌机缠斗,而是以双机、四机编队,利用数量优势和战术配合,重点执行拦截和驱离任务,保护我方攻击机群!‘鲲鹏’轰炸机出击时,必须配备加倍护航战斗机!”
“第三,命令潜艇部队,加强在‘金刚分队’可能活动海域的监视!我要知道那艘怪航母的起降规律、护航编队弱点!必要时,可以发动牵制性攻击!”
“第四,将敌新式战机的情报,火速通报总参谋部和空军司令部,请求他们研究可能的技术特征和战术弱点,并及时反馈!”
命令被迅速记录、传达。帝国舰队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在李振华牺牲的刺激下,非但没有丝毫气馁,反而如同受伤的猛兽,舔舐伤口的同时,将所有的悲痛和愤怒,都转化为了更加缜密、更具攻击性的战斗准备。哀兵之势,悄然成形。
然而,陈绍宽深知,战术上的调整只能应对一时。那几架惊鸿一瞥的敌机所代表的,是潜在的技术代差威胁。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克制之法,或者在其形成更大规模战斗力之前予以摧毁,未来的空战将异常艰难。
“另外,”陈绍宽对通讯参谋补充道,“以我的名义,给陛下一份密电。内容如下:臣于菲律宾海盆遭遇敌新锐航空战力,性能卓异,恐为我‘烈风’之大敌。此必为德日秘密技术合作之成果。恳请陛下督促‘格物院’及空军技术部门,加速新机研发,同时……或可考虑动用‘盘古计划’衍生之特殊侦测技术,尝试远程监控敌新式舰艇之电磁及动力特征,以寻其破绽。”
这是他作为前线统帅,在战术应对之外,能想到的战略层面的建议。利用帝国在核物理、雷达(“天网”)乃至初步计算机(“算筹”)方面的早期积累,尝试从技术层面破解对手的优势。
电波承载着前线的忧虑与建议,飞向遥远的帝国中枢。
与此同时,在日本的“金刚分队”——那艘被帝国暂时命名为“鬼蝠”的德国技术航母(“目标A”)上,气氛也并不轻松。
“赫尔曼博士,贵方的‘雨燕’战机虽然性能卓越,成功击落了支那侦察机,但也彻底暴露了我们的航空能力。”日本海军中将山口多闻对那位德裔科学家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支那人现在必然严加戒备,我们突袭的突然性大打折扣。”
赫尔曼博士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山口将军,技术优势本身就是最大的突然性。支那人知道了又如何?他们的飞机,无论是速度、火力还是机动性,都无法与‘雨燕’相提并论。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鬼蝠’号和它的‘雨燕’,将成为撕开支那防空网的利刃!”
他看着甲板下方正在维护的几架造型流畅的战机,眼中充满自信:“更何况,我们还有‘海妖’(指“目标b”,那艘线条流畅的怪船)的配合。它的作用,会让支那人更加‘惊喜’。”
山口多闻看着这位固执的德国科学家,没有再说什么,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阴霾。技术的依赖,也意味着受制于人。这场决战,帝国的“新玩具”固然犀利,但最终的胜负,恐怕还要取决于更多复杂的因素。
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调整着。菲律宾海盆上空,战争的阴云愈发厚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气。一场融合了新旧技术、东西方智慧与意志的史诗级海上对决,已然箭在弦上。李振华的牺牲,如同一颗投入暴风眼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扩散,最终将汇入那即将到来的、毁灭一切的惊涛骇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