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冥引路灯（修订版）
便利店的荧光灯管突然滋啦作响，陈砚啃饭团的动作顿住了。
蛋黄酱混着铁锈味在舌尖炸开，他低头看包装——明明印着“2023年6月10日”的保质期，此刻却被指甲划得模糊，露出底下层更深的字迹：“1998年6月7日，忌埋婴”。
“要换个热乎的吗？”店员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陈砚抬头看见对方左眼蒙着块红布，布角绣着锁形图案，和自己手背上的疤痕重合。货架最上层的青花瓷罐在摇晃，里面的青冥茶叶簌簌作响，像是有指甲在罐底抓挠。
手机震了震，还是房东的催租短信，只是末尾多了行小字：“老地方见，带好你的灯”。陈砚摸向裤兜，黑木匣的棱角硌着肋骨，匣盖缝隙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幽蓝的光，映得他掌心发蓝。
“青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店员突然探过身，红布下的眼睛似乎在笑，“当年林晚秋也收到过，可惜她没机会去报道——跳楼那天，通知书就揣在她校服兜里，被血浸成了黑的。”
陈砚猛地攥紧通知书，烫金的“青冥大学”四个字突然凹陷，变成个锁孔，大小恰好能塞进半块颅骨。他想起今早从老槐树下捡到的黑木匣，匣底刻着的“引路灯”三个字，此刻正顺着掌心的汗往上爬。
便利店的玻璃门突然自动滑开，穿红旗袍的女人站在雨里，怀里抱着的不是黑木匣，而是盏青铜灯。灯芯跳着幽蓝的火，照亮她半透明的脸——左眼是浑浊的灰，右眼却嵌着片青冥茶叶，叶脉里缠着根红绳。
“你终于肯来了。”女人的声音裹着雨丝，陈砚看见她旗袍下摆沾着的泥，里面混着碎镜片，“这灯要喂三个人的血才能亮透，第一个是林晚秋，第二个是王老头，第三个……”
“第三个是我？”陈砚摸向黑木匣，匣盖突然弹开，滚出来的不是颅骨，而是半块铜镜，镜面映出便利店的监控画面——1998年的今天，穿校服的自己正蹲在货架后，往青花瓷罐里塞婴儿的指甲。
店员的红布突然滑落，露出底下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个黑洞，里面浮着团黑发，根根缠着红绳。“你早就喂过灯了。”他从柜台下拖出个铁笼，里面关着只黑猫，猫爪正挠着笼门，门上刻着“第五个替死鬼”。
陈砚的后背撞在冷饮柜上，玻璃门映出他的影子——影子手里举着青铜灯，灯芯上烧着的是自己的准考证，灰烬飘落在老槐树下，长成棵小树苗，树苗上挂着串婴儿的指骨。
“去图书馆。”红旗袍女人的声音贴着耳根，“古籍区第三排书架，藏着林晚秋的日记，最后一页画着解咒的法子——用引路灯的油，浇透所有替死鬼的准考证。”
雨突然变大，打在玻璃上噼啪响。陈砚冲出便利店时，看见女人的红旗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下摆扫过地面的水洼，映出无数个自己：有的在考场被挖心，有的在医院抱着胚胎，有的正把青铜灯塞进婴儿嘴里。
黑木匣在怀里发烫，陈砚打开一看，半块铜镜的镜面裂开，露出张泛黄的照片——青冥大学的校门，门柱上挂着盏青铜灯，灯下站着三个穿校服的人：林晚秋、年轻的王老头，还有个眉眼模糊的少年，手里攥着和他一样的录取通知书。
手机突然弹出条彩信，是图书馆的平面图，古籍区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别碰第三排最上层的《青冥灯谱》，那是用婴儿的皮装订的”。发件人显示“林晚秋”，发送时间是2003年6月7日——正是她跳楼十周年的日子。
雨幕里突然飘来槐树叶的腥气，陈砚抬头看见老槐树就立在街角，树干上缠着圈红绳，绳上挂着七盏青铜灯，其中六盏已经熄灭，最后一盏的灯芯，正随着他的心跳闪烁。
“还差最后一口血。”王老头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拄着的铁锨上缠着脐带，“把你的血滴进灯里，就能看见第五个替死鬼是谁——其实你早就见过他了。”
陈砚摸出铜镜碎片，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青铜灯上的瞬间，灯芯突然暴涨，照亮树后的景象：李响被绑在槐树上，后颈的锁形胎记正在渗血，他的校服兜里露出半截准考证，上面的名字被划掉，改成了“陈砚”。
“是我……”李响的声音发颤，“我才是第五个……当年你在考场救我的时候，我的魂魄就附在你身上了……”
红旗袍女人突然扑过来，青铜灯的火焰扫过李响的胎记，他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里面的婴儿骨架，手里攥着半块铜镜，与陈砚的碎片严丝合缝。
“合镜才能破局。”女人的声音变得尖利，“但合镜的瞬间，你们两个里必须死一个——就像1998年，我和我儿子只能活一个。”
陈砚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段录音，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日记是假的，别信她！青冥灯根本不是引路灯，是锁魂灯，灯油烧完的时候，所有替死鬼都会变成槐树的肥料……”
话音未落，青铜灯的火焰突然转黑，照亮便利店的方向——店员正把黑猫塞进青花瓷罐，罐口贴的黄符上写着：“以猫代婴，第五命续”。而货架后的监控画面里，1998年的自己正把罐口封死，黑猫的惨叫穿透了时空。
陈砚突然想起黑木匣底的字——“青冥引路灯”。他举起铜镜碎片，对准青铜灯的火焰，镜面反射的光突然在槐树叶上拼出个字：“放”。
李响的骨架突然剧烈颤抖，婴儿的指骨在他掌心刻出字：“放我出去，我知道谁是最初的替死鬼”。
雨还在下，青铜灯的火焰越来越暗。陈砚看着树后王老头的铁锨，又看了看便利店方向闪烁的红光，突然握紧了手里的铜镜——镜面映出他自己的脸，左眼的瞳孔正在变成黑洞，里面浮着盏青铜灯，灯芯上烧着的，是他自己的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