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市人民医院门口停下，林婉儿拖着行李箱走进医院大厅。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压抑。她按照短信上的指示，来到三楼的档案科。
张主任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他看见林婉儿拖着行李箱进来，显得有些惊讶。
“林女士，您这是...”他指了指行李箱。
“我决定离开陆家。”林婉儿平静地说，“在确认身世之前，我需要一个住处。”
张主任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请坐，我们详细谈谈。”
他给林婉儿倒了一杯水，然后从档案柜里取出一份泛黄的文件夹。
“这是我们在整理旧档案时发现的。”张主任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手写的记录表，“1998年5月18日，我院妇产科共接生了七个婴儿，其中两个女婴的出生时间非常接近，而且体重也相似。”
林婉儿的心跳加速：“是哪两个女婴？”
“一个是沈家的女儿，一个是林家的女儿。”张主任推了推眼镜，“也就是您和沈梦琪小姐。”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林婉儿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原来她真的是沈家的女儿，而沈梦琪才是林家的孩子。
“当时负责给婴儿戴手环的护士是新来的，可能因为紧张把两个女婴的手环戴错了。”张主任继续说，“这个错误直到最近我们数字化旧档案时才被发现。”
林婉儿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所以，沈梦琪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人生，而我却在林家受尽委屈？”
张主任同情地看着她：“我很抱歉这么晚才发现这个错误。但幸运的是，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林婉儿苦笑，“二十四年的时光，怎么挽回？”
张主任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至少，您可以与您的亲生父母相认。沈先生和沈夫人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补偿您的。”
林婉儿想起沈母对沈梦琪的溺爱，心中一阵刺痛。如果沈母知道她才是亲生女儿，会不会也那样疼爱她？
“我需要做亲子鉴定。”她说，“我要确凿的证据。”
“当然。”张主任站起身，“我现在就带您去采样。”
在去检测科的路上，林婉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张主任，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目前只有我和院长知道。”张主任说，“按照程序，我们需要先通知可能涉及的家庭，但院长决定先联系您，因为...呃...”
“因为我是处境比较不好的那个？”林婉儿接话。
张主任有些尴尬地点头。
采样过程很简单，只是采集了一些口腔黏膜细胞。张主任告诉林婉儿，结果需要三天才能出来。
“这三天您有什么打算？”张主任关切地问，“需要我帮您联系沈家吗？”
“不。”林婉儿立刻拒绝，“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不想惊动任何人。”
她拖着行李箱离开医院，在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下。房间很小，但很干净，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完全属于她的空间，没有人会来打扰她。
放下行李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王妈打电话。
“王妈，是我。”她说，“子涵还好吗？”
“少夫人！”王妈的声音带着惊喜，“您终于来电话了！小少爷很好，就是一直吵着要妈妈。”
林婉儿的心揪紧了：“麻烦您好好照顾他，我过几天就回去看他。”
“少夫人，您在哪里啊？”王妈压低声音，“夫人和少爷都很生气，说您要是敢回来就...”
“我知道了。”林婉儿打断她，“谢谢您告诉我这些。请您务必照顾好子涵，我会尽快联系您的。”
挂断电话后，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但以她现在的处境，根本无力照顾他。
手机震动起来，是养母打来的电话。林婉儿看着那个名字，迟迟没有接听。如果亲子鉴定结果证实了她不是林家的女儿，那她和这个家的最后一点联系也就断了。
但最终，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婉儿！你终于接电话了！”养母的声音嘶哑，“你弟弟...你弟弟被他们带走了！”
林婉儿闭上眼睛：“妈，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有钱。”
“你不是陆家的少夫人吗？五万块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养母哭喊着，“我告诉你林婉儿，要是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林婉儿一定会心痛不已。但现在，知道很可能没有血缘关系后，这些话听起来竟然有些可笑。
“妈，”她平静地说，“有件事我想问您。我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
“您为什么不回答？”林婉儿追问。
“你...你胡说什么？”养母的声音明显慌乱起来，“你当然是我的女儿！”
“那为什么我和您长得一点都不像？为什么您和爸爸从来都不疼我？为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要留给弟弟？”林婉儿一连串地问。
“那...那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养母强词夺理，“女孩本来就是赔钱货！”
林婉儿冷笑一声：“是吗？那为什么邻居都说我长得不像林家的人？为什么我出生时戴的手链上刻着一个字？”
电话那头传来养母急促的呼吸声，然后电话被猛地挂断了。
林婉儿看着手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养母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短信，是陆辰逸发来的：“林婉儿，立刻回来签字离婚。否则，你别想再见到儿子。”
林婉儿握紧手机，指节发白。陆辰逸果然用儿子来威胁她。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林婉儿了。
她回复道：“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如果你敢伤害子涵，我会让你后悔。”
发完这条短信，她把手机关机，需要一些不被打扰的时间来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三天后，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林婉儿再次来到医院，张主任把报告递给她时，表情复杂。
“结果显示，您与沈建国先生和陈玉梅女士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张主任说，“也就是说，您确实是沈家的亲生女儿。”
林婉儿接过那份报告，手微微发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白纸黑字的证据，她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二十四年来，她一直活在错误的人生里。如果当初没有抱错，她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沈家千金，而不是那个在贫困中挣扎、被养父母剥削的林婉儿。
“我现在该怎么做？”她问张主任。
“按照程序，我们应该通知沈家。”张主任说，“您希望由我来安排会面吗？”
林婉儿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不，我想亲自去见他们。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做一件事。”
她请张主任复印了一份鉴定报告，然后离开了医院。
回到旅馆，她打开行李箱，从最底层拿出那条刻着“沈”字的银质手链。原来这个“沈”字，真的是她亲生父亲的姓氏。
她把鉴定报告和手链放在一起，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她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是都市新闻热线吗？”她说，“我有一个关于豪门身世秘密的爆料...”
两天后，林婉儿站在沈家别墅外。这是一栋比陆家更加气派的欧式建筑，花园里种满了名贵的花卉，与她从小生活的那个破旧小区有着天壤之别。
她按响门铃，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佣打开门。
“请问您找谁？”女佣礼貌地问。
“我找沈先生和沈夫人。”林婉儿说，“请告诉他们，我是林婉儿，有关他们女儿的重要事情要告知。”
女佣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番，但还是请她进门，让她在客厅等候。
客厅的装饰极尽奢华，水晶吊灯、真皮沙发、名贵地毯，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和地位。墙上挂着许多照片，大多是沈梦琪从小到大的影像，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过生日，她站在领奖台上接受奖杯，她与沈父沈母的幸福合影...
林婉儿看着这些照片，心中五味杂陈。这些本该是她的回忆，她的荣耀，她的人生。
“请问您是？”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婉儿转身，看见沈母站在楼梯口。她穿着精致的家居服，气质优雅，眉眼间与林婉儿确实有几分相似。
“沈夫人，您好。”林婉儿深吸一口气，“我是林婉儿，陆辰逸的妻子。”
沈母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哦，是你啊。梦琪提起过你。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林婉儿从包里拿出亲子鉴定报告，递给她：“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
沈母疑惑地接过报告，当她的目光落在结论上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是真的？”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婉儿。
“千真万确。”林婉儿平静地说，“二十四年前，医院把我和沈梦琪抱错了。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沈母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沙发才站稳。她的目光在林婉儿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寻找熟悉的痕迹。
“你的眼睛...”她喃喃道，“和我的母亲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沈梦琪从楼上下来，看见林婉儿，立刻皱起眉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母看着沈梦琪，眼神复杂：“梦琪，你过来一下。”
“妈，怎么了？”沈梦琪走到沈母身边，当她看到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时，脸色顿时大变，“这是什么？假的！一定是假的！”
林婉儿又从包里拿出那条手链：“这是我从出生就戴着的，上面刻着字。养母说这是我生母的姓氏，但她从未解释过为什么一个林家的孩子会戴着刻有字的手链。”
沈梦琪一把抢过手链，狠狠地摔在地上：“你伪造证据！你想抢走我的一切！”
“梦琪！”沈母喝道，“注意你的态度！”
“妈，您不会相信她吧？”沈梦琪抓住沈母的手臂，眼泪说来就来，“我是您的女儿啊！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四年！这个女人分明是看中了我们家的财产，才编造这种谎话！”
沈母看着沈梦琪，又看看林婉儿，一时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沈建国从外面回来。看见客厅里的情形，他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母把鉴定报告递给他，哽咽着说：“建国，你看这个...”
沈建国快速浏览了报告，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他看向林婉儿，目光锐利：“这份报告是哪里来的？”
“市人民医院出具的。”林婉儿坦然面对他的审视，“张主任可以作证。”
沈建国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沈梦琪说：“梦琪，你先回房间。”
“爸爸！”沈梦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回去！”沈建国的语气不容拒绝。
沈梦琪狠狠地瞪了林婉儿一眼，哭着跑上楼。
沈建国请林婉儿坐下，自己则仔细地又看了一遍鉴定报告。
“如果你真的是我们的女儿，”他缓缓开口，“你想要什么？”
林婉儿迎上他的目光：“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真相和公正。”
沈建国和沈母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需要做一些验证。”沈建国说，“不是不相信这份报告，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必须谨慎。”
“我理解。”林婉儿站起身，“你们可以去做你们想要的任何验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等你们确认后，可以联系我。”
她留下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然后转身离开。在走出大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本该属于她的家。
“不管你们信不信，”她说，“我才是沈家的女儿。”
走出沈家别墅，林婉儿深吸一口气。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但她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她拿出手机，开机后立刻收到了几十条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提醒。有陆辰逸的，有李秀兰的，有养母的，还有几条是沈梦琪发来的威胁信息。
她忽略所有这些，只拨通了一个号码。
“王妈，是我。”她说，“请带子涵到中山公园，我想见他。”
挂断电话后，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在车上，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