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
凌霄宝殿内。
金碧辉煌，仙气缭绕。
玉帝与王母端坐高台，威压笼罩着整座大殿。
李靖垂手立在仙班前列，神色看似平静，余光却紧盯着殿门。
“二郎真君，齐天平妖真君觐见——”
两道身影前一后踏入殿中。
杨戬玄黑袍角拂过玉阶，漆黑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面上冷峻如常。
孙悟空跟在他后面几步远，金箍棒随意扛在肩上。
它一双金眸左顾右盼，嘴角撇着，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情愿。
“杨戬参见陛下，娘娘。”杨戬拱手行礼，声音淡漠。
孙悟空只是随意拱了拱手，嗓门倒是响亮。
“俺也来参见陛下娘娘。”
孙悟空态度敷衍，与杨戬的严谨形成鲜明对比。
玉帝毫不在意似的，他慈祥的目光扫过二人，缓缓开口。
“真君，大圣，凡间皇脉之事，听闻已了结？卷宗可曾带来？”
“已了结。卷宗在此。”杨戬上前一步，抬手一召，呈上卷宗。
玉帝翻阅卷宗，殿内寂静无声。
王母亦垂眸细看。
片刻，玉帝放下卷宗，目光落在杨戬身上。
“狐妖苏情乃前朝余孽，祸乱宫闱，已伏法。查无幕后主使……嗯？朕可是听闻此事似有隐情，真君与大圣不曾深究？”
李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就在这时，孙悟空猛地嗤笑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它斜眼看着杨戬，语气满是嘲讽。
“深究？陛下，可别为难咱们二郎真君了！他啊就不适合深究！抓个明面上的妖怪还行，真要查什么幕后黑手，怕是连根毛都摸不着！”
杨戬眉头瞬间蹙起，侧头冷冷地瞥了孙悟空一眼，眼神如冰刃。
“孙悟空，凌霄宝殿上，休得胡言。”
“俺胡言？”
孙悟空夸张地指着自己的嘴巴，跳脚道。
“要不是俺阅人无数，看出那狐妖临死前还想胡乱攀咬，扯什么有人指使，你差点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就你这木头死脑筋，光知道按规矩办事，能查出个屁！不对，是连个屁都查不出来！”
孙悟空转向玉帝和王母，摊手道。
“陛下，娘娘，您们给评评理！那狐妖明显是看自己活不成了，想拉个垫背的，把水搅浑。这等拙劣伎俩，也就骗骗某些‘秉公执法’的真君！俺西天路上见过多少这等拙劣妖怪，可是一眼就看穿了！可这二郎真君却像是木头般，俺怎么好言相劝也不听！”
孙悟空句句都在骂杨戬死板，句句都在强调“狐妖攀咬”、“查无实据”。
却无形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把水搅得更浑。
杨戬面色更冷，周身寒气四溢，似乎强忍着怒意。
“本君依律而行，何错之有？”
“哟哟哟，依律而行？”孙悟空撇嘴，“律条是死的，人是活的！像你这么查案，天庭迟早要完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在凌霄殿上针锋相对起来。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众仙面面相觑。
李靖低着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疑虑和不易察觉的放松。
这猴子，说起话来还是这般莽撞惹人厌，看来它还未与杨戬联手，竟然在大殿上都能吵起来。
“够了。”
玉帝沉声打断，慈祥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看向杨戬，“真君，大圣虽言辞无状，但其所言，是否属实？狐妖确是攀咬？”
杨戬深吸一口气，像是勉强压下怒火，拱手道。
“回陛下，经核查，狐妖所指，确实并无实证支撑。其言……确有可能为临死前的污蔑。”
王母微微颔首，柔声插话，目光却看向李靖。
“此事既已查明，便也罢了。只是……李天王似乎此前亦对此事颇为关切？”
李靖心头一紧，正准备出列。
孙悟空却又猛地插话，这次却是对着李靖，语气古怪，带着点阴阳怪气。
“哎呦，李天王竟也对此案如此感兴趣？像你这般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还能惦记着这点‘小案子’，李天王真是……心系三界啊！”
孙悟空刻意加重了“小案子”三个字，然后话锋一转，对着玉帝说。
“不过陛下，李天王虽然‘关心’，可也没给俺们帮过什么忙，只会问问进度，让俺们‘好好查’。此等惦记，想来只是嘴上功夫罢了。”
孙悟空这话听着像是为李靖开脱。
实则把他关注此事点明，暗示他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至少是知情人。
李靖脸色微变，微不可察的瞪了孙悟空一眼。
这泼猴！
他只能出列，硬着头皮道。
“毕竟那是是小神旧地……臣只是略加关注罢了，一切自由真君与大圣定夺。”
玉帝深邃的目光在明显不和的杨戬孙悟空，以及面色难看的李靖身上缓缓扫过，片刻后，才淡淡道。
“既然查无实据，便以此卷宗为准。此事就此了结。退下吧。”
“告退。”
杨戬面无表情，率先转身大步离开，连看都没看孙悟空一眼。
孙悟空则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扛着金箍棒，晃晃悠悠地也走了出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李靖留在殿中低着头，牙关紧咬。
孙悟空这通胡搅蛮缠，看似帮他遮掩了，实则把他放在了更显眼的位置。
杨戬的冷漠，孙悟空的疯癫，这两人一唱一和……
不，他们明明是在互相攻讦。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泼猴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分明带着戏谑……
……
走出凌霄殿，远离众仙视线。
孙悟空脸上那副混不吝的表情瞬间收敛。
它快走几步，与前面那个挺拔冷硬的背影并肩，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对方，低声道。
“真君，怎么样？俺这‘死对头’演得够真吧？看把那李靖老儿糊弄的，脸都绿了。”
杨戬脚步未停，目视前方。
只有那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
“尚可。”
他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棋局已开，静待落子。”
孙悟空咧嘴，露出一个锋利如刀的笑。
“快些吧，俺已经等不及看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