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望着被无人机“护送”离开的几个银色请柬持有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的金色请柬边缘。那上面烫金的花纹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
“其实……”你侧头看向身边的赵珩，他正盯着星幕上滚动的名单，眉头微蹙，“那些银色请柬，上面的记录……”
赵珩抬手打断你，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记录从无虚言。你看那个倒卖文物的李老板，三年前就开始暗中操作，我们盯了很久，这次正好借请柬的由头收网。”他指向星幕一角，那里正播放着李老板与境外买家交易的画面，“证据确凿，跑不了。”
你忽然注意到，赵珩的金色请柬边缘，竟也有一圈细密的齿痕，像是紧张时咬出来的。你忍不住轻笑：“陛下以前也会紧张吗？”
他愣了一下，耳尖微红，别过脸去：“胡说什么。只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处理事务，怕有疏漏。”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通体莹白的玉扣，“这个给你，刚才看你总搓手，像是冷了。”
玉扣触手温润，你捏在掌心，忽然明白那些银色请柬上的冰冷，从来都不是针对无辜者。而掌心这抹暖，才是这场“筛选”里最温柔的底色。
“谢陛下。”你将玉扣系在腰间，与那枚金色请柬垂在一起，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赵珩望着那声响处，嘴角扬起极浅的弧度，星幕上的光影流转，映得他眼底盛着细碎的光。
玉扣的温润顺着指尖漫上来时，雨柔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秋雨夜。那时她还穿着洗得发白的宫女服，跪在青石板上擦水渍，陛下的龙靴停在眼前，没问缘由，只让她“起来吧”。
此刻的赵珩，褪去了帝王的威严，倒有几分像当年那个愿意给狼狈宫女递件干净衣裳的人。雨柔捏着玉扣，轻声道：“陛下还记得景仁宫的青石板吗？”
赵珩一怔，随即笑了：“你是说你摔了一跤的那块？后来朕让人换了块新的，怕你再看见闹心。”
雨柔的心轻轻一颤。她从没想过，那样一件小事，他竟记了这么久。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恩宠，不是凭空落下的，是藏在时光里的惦记。
家宴的乐声渐起，各国使臣陆续入席。雨柔作为主事者，需得穿梭席间，应酬周旋。她走到波斯使者的空位旁时，脚步顿了顿——那里还留着半杯未喝完的葡萄酿，杯沿沾着淡淡的唇印，像个仓促离去的符号。
“不必在意。”赵珩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人，本就不该坐在这席上。”他递给她一盏温热的姜茶，“夜里凉，少喝些冷酒。”
雨柔接过姜茶，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底。她忽然明白，这场家宴的真正意义，从来不是彰显权势，而是让该留下的人，能安心坐在暖炉边；让心术不正者，知难而退。
席间，太后拉着雨柔的手不放，笑着对宗室女眷说：“柔丫头最懂我心意，知道我夜里咳得厉害，特意让人在汤里加了川贝，甜丝丝的不呛人。”
几位夫人连忙附和，目光落在雨柔腰间的玉扣和请柬上，带着几分敬畏，几分羡慕。雨柔只是浅浅笑着，给太后布菜时，动作轻柔得像在照料自家祖母。
赵珩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一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想起雨柔刚晋昭仪时，有人说她“出身微贱，难登大雅”。可此刻她站在席间，应对得体，眉眼间的从容，比那些出身名门的贵女更甚。
这宫里的位分，从来都不是靠家世堆起来的。是靠无数个深夜守在太后床边的细心，是靠核对账目时的严谨，是靠面对刁难时的沉稳——这些看不见的功夫，才是最扎实的台阶。
家宴过半，丽婕妤的母亲突然求见，跪在殿外哭哭啼啼，想为女儿求情。太监来报时，雨柔正陪着太后看舞姬献艺。
“让她进来吧。”太后淡淡开口，目光却看向雨柔，“这事，你拿主意。”
雨柔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殿门口。丽夫人一见她，就想扑上来，被侍卫拦住，只能哭喊：“柔昭仪，求您高抬贵手，放小女一马吧！她知道错了！”
雨柔看着她鬓边散乱的珠花，想起自己刚入宫时，母亲托人送来的那包晒干的桂花——那时母亲也是这样，怕她在宫里受委屈，却连宫门都进不来。
“丽婕妤的错，不在于僭越，而在于不知悔改。”雨柔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禁足三月，是让她想明白，宫里的尊荣，要靠自己挣，不是靠家世压人，更不是靠歪门邪道。”她顿了顿，补充道，“若她真心悔过，每日抄写的《女诫》，我会亲自去查验。若有长进，或许……陛下会网开一面。”
丽夫人愣住了，没想到雨柔会给台阶。她连忙磕头：“谢昭仪娘娘！谢昭仪娘娘！”
雨柔转身回殿时，对上赵珩的目光。他眼里带着赞许，像在说“做得好”。她微微屈膝，心里却松了口气——她没像当年的管事嬷嬷那样赶尽杀绝，也没像兰常在那样咄咄逼人，她走了条自己的路。
夜深时，家宴散去。雨柔站在景仁宫的廊下，看着宫女们收拾请柬。金色的被小心收好，银色的则登记入册，等着交予刑部。她拿起一枚遗落的金色请柬，上面的宝石还带着宾客的体温。
赵珩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那件她藏在箱底的旧宫女服，洗得发白，却叠得整齐。“今日整理库房时看到的，”他把衣服递给她，“该扔了。”
雨柔接过衣服，指尖触到磨破的袖口，忽然笑了：“不扔。留着，提醒自己从哪里来。”
赵珩看着她，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像蒙了层薄纱。“你不必总记着过去，”他轻声道，“往后的路，朕陪你走。”
玉扣与请柬在腰间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雨柔知道，从才人到婕妤，从婕妤到昭仪，每一步都浸着汗水与算计，但此刻掌心的暖，廊下的月，还有身边的人，都在告诉她：那些苦，都值得。
宫里的夜依旧深沉，但景仁宫的烛火，亮得比往常更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