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秋那双清冷的寒眸死死钉在周昊并不宽阔的脊背上，巷子里残余的尘土和血腥味钻进鼻腔，黏腻又恶心，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地上，陈志平像一滩烂泥，蜷缩在墙角，嘴里嗬嗬地往外冒着带血的沫子，进气多出气少。
他带来的那几个炼气六七层的狗腿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抖如筛糠，看着周昊的眼神如同见了从九幽爬出来的恶鬼，别说动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这怎么可能？！
楚清秋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要宕机。
就在刚才，她还在心底冰冷地诅咒着这两个合欢宗的渣滓最好同归于尽，一起下地狱！
她看得清清楚楚！
周昊，那个昨天在主殿还被所有人怜悯、嘲笑，靠着老祖裙带一步登天的废物炉鼎，身上爆发出的灵力波动，分明只有炼气五层！
可就是这个炼气五层，一拳！
就一拳！
摧枯拉朽，像拍死一只聒噪的苍蝇，把炼气九层的陈志平打得生死不知！
那拳头上的赤金色灵力，炽热、霸道、带着一种焚烧万物的纯粹刚猛，与她认知中合欢宗阴柔缠绵的功法路数截然不同，更像……更像她清风剑派某些失传的上古剑典中记载的煌煌正道！
荒谬！
一个合欢宗的炉鼎，身上怎么会有如此纯粹刚正的灵力？！
这魔头隐藏得太深了！
太可怕了！
楚清秋感觉自己的认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碎。
她下意识地在心底那份“合欢宗必杀魔头名单”上，飞快地将周昊的名字从垫底的位置，挪到了第三位。
嗯，暂时排在“鼎阁三角眼执事”、“抽了她三鞭的胖管事”之后。
毕竟，未知的、能一拳打爆炼气九层的魔头，威胁等级直线上升。
“昊……昊哥？”
林霄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又惊又怕地扯了扯周昊的衣角，看着地上那摊陈志平，脸白得像纸。
“他……他不会死了吧？他爹是外门管事，筑基期大圆满啊……”
“死？”
周昊嗤笑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刚才那一拳轰出去，体内奔涌的纯阳灵力不仅毫无滞涩，反而更加圆融活泼，感觉好极了。
他慢悠悠踱到蜷缩抽搐的陈志平旁边，用脚尖嫌弃地踢了踢对方的脑袋。
陈志平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里面全是血丝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啧，命还挺硬。”
周昊撇撇嘴，随手从储物戒指里掏摸了几下，叮当几声脆响，几块下品灵石被他像丢垃圾一样，随意地丢在陈志平满是血污的脸上和身上。
“喏，医药费。”
周昊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暴发户特有的欠揍腔调：
“不用找了，剩下的当小费。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欺负林霄……”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我保证，你爹只能靠你的骨头渣子认人了。听懂了吗？”
那几块沾着血的灵石硌得陈志平脸颊生疼，周昊话语里冰冷的杀意更是让他如坠冰窟。
巨大的恐惧和屈辱让他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上来，他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只能用眼神表达着最彻底的臣服和求饶。
“滚吧！”
周昊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几个吓傻的跟班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抬起烂泥般的陈志平，连地上带血的灵石都顾不上捡，屁滚尿流地消失在巷子尽头，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
巷子里只剩下周昊、林霄，还有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楚清秋。
夕阳的金辉斜斜地照进来，给楚清秋那身素白的衣裙镀上了一层暖边，却丝毫融化不了她眼底的冰封。
林霄看着周昊，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仿佛在看一尊活着的神只。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
“昊哥！你太厉害了！从今往后，我林霄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行了行了，少肉麻。”
周昊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拍了拍他肩膀：
“先回去洗洗，好好养伤。记住，以后腰杆挺直了！谁敢动你，报我名字！”
“嗯！”
林霄用力点头，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现在，只剩下周昊和楚清秋。
空气仿佛凝固了。
巷子里的血腥味和远处合欢宗特有的甜腻熏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氛围。
周昊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这个价值五千灵石、用系统“启动资金”买回来的“炉鼎”身上。
啧，近距离看，确实好看。
眉目如画，清冷得像山巅的雪莲，就是那双眼睛，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扎人。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那个……楚清秋是吧？”
楚清秋没吭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将脸微微侧向一边，只留给周昊一个线条冷硬、写满“莫挨老子”的侧脸轮廓。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魔头！
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刚才立威之后，现在就要……
周昊等了片刻，只等到一片冰冷的空气。他也不在意，耸耸肩，自顾自地说道：
“跟我走。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更不会拿你当什么炉鼎。”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补充道：
“至少，暂时没那个打算。”
这话落在楚清秋耳中，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紧抿的唇线似乎绷得更直了，心底冷笑：
虚伪！合欢宗的魔头，嘴里能有一句真话？
暂时没打算？那五千灵石是白花的？
还不是看上了这身皮囊和所谓的“根骨上佳”？
她甚至能想象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恶心场面。
见对方依旧毫无反应，像块冻了千年的寒冰，周昊也懒得再费口舌。
他转身，径直朝着听竹轩的方向走去，丢下一句：
“跟上，别走丢了，五千灵石呢。”
楚清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五千灵石……像一道耻辱的烙印，狠狠烫在她心上。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才艰难地抬起脚，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像一道无声无息的白色幽魂，沉默地跟在周昊身后。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得很长，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段泾渭分明的、名为“敌意与猜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