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的案子让李郅一连几日早出晚归，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凝重。黄三炮和谭双叶也跟着连轴转，凡舍里大部分时间只剩下李乐和忙着自己“小生意”的萨摩多罗。
这日下午，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凡舍二楼，李乐正趴在桌上，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漫无目的地画着。她有些想家了，也想念那个虽然忙碌但总会抽空陪她的哥哥。长安城的新奇感稍褪，一种客居他乡的孤寂便悄悄漫上心头。
楼梯传来脚步声，是萨摩多罗。他端着一盘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西域小曲，看样子心情不错，大概是刚做成一笔划算的买卖。
他一眼瞥见无精打采的李乐，脚步顿了顿，随即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到自己常坐的靠窗位置，将糕点放下，满足地吸了吸香气。
李乐被香气吸引，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那盘诱人的糕点。
萨摩多罗拿起一块，夸张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自语：“嗯…王婆家的桂花糕，就是香！这钱花得值。”
李乐咽了咽口水，扭过头去，小声哼道：“贪吃鬼。”
萨摩多罗眼角余光扫过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块，又拿起第二块，在空中晃了晃，仿佛不经意地说：“哎呀，买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放久了就该硬了，浪费可是罪过。”
李乐耳朵动了动，但还是倔强地没有回头。
萨摩多罗站起身，端着盘子走到她桌边，“哐当”一声放下，语气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让人分不清是真诚还是戏谑的调调：“喂，小美人，帮个忙，解决一下？算你三文……算了，今天心情好，免费。”
李乐看着眼前香气四溢的糕点，又看看萨摩多罗那张看似不耐烦的脸，心里的那点小别扭瞬间烟消云散。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咬了一下，甜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心情似乎也跟着明亮了几分。
“谢谢。”她声音很轻。
萨摩多罗重新坐回窗边，拿出个小本子写写画画，假装算账，没再搭理她。但午后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两人，一个安静地吃着糕点，一个“专心”地写着什么，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针锋相对的玩笑，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平和。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几个醉醺醺的胡商在大声争执。萨摩多罗眉头一皱，迅速起身走到楼梯口向下望了望。那几人声音越来越大，还伴有推搡的动作，眼看就要打起来。
李乐有些紧张地站起身。
萨摩多罗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没事，几个喝多了的浑人。”但他却没有立刻下楼解决，反而侧身挡在了楼梯口的位置，确保下面的纷乱不会波及到二楼。他朝着楼下喊了一句掌柜听不懂的胡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威慑力。
楼下争执的声音竟然小了一些。
很快，凡舍的护卫便出面将那几个胡商劝开了。萨摩多罗这才转过身，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对李乐说：“看吧，说了没事。长安西市嘛，这种事常有。”
李乐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他刚才那个下意识的站位是一种无声的保护。这个嘴上总是钱钱钱的家伙，似乎有着比表现出来细腻得多的一面。
傍晚，李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带回的消息依旧不乐观。死者身份确认了，是个小商人，但社交简单，仇杀、财杀都缺乏明确动机，现场更是找不到任何指向凶手的有效线索，案子陷入了僵局。
李郅揉着眉心，对妹妹说：“乐儿，这几天长安不太平，你尽量不要独自外出。”
李乐乖巧点头，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角落、正摆弄着一个奇怪小玩意的萨摩多罗。萨摩多罗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与她视线一碰，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李乐心里却清楚，在这个陌生的长安城，除了哥哥，似乎还有一个看似不靠谱的人，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让她感到一丝安心。而萨摩多罗也意识到，这个突然闯入他平静或忙碌生活中的小美人，正在不知不觉中，让他习惯性地分出一部分注意力。这感觉有点麻烦，但……似乎也不全是坏事。夜色中，凡舍的灯火温暖而明亮，照着一场尚未侦破的谜案，也照着两颗悄然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