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血管裂开的瞬间，苏念已经动了。她一把将样本扣进密封盒，手指同时摸向腰间解剖刀。通风口传来轻微震动，她抬手一刀插进管道接口，金属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供能线应声断裂。
空气安静下来。
林骁蹲在离心机旁边，双手扶着机器外壳。电压不稳让仪器剧烈晃动，血样差点洒出来。他把篮球塞到机器底下，靠着球体弧度调整角度，嘴里数着节拍：“一、二、三，压手腕——跟投三分一样，节奏对了就行。”
苏念没说话，盯着离心机转速表。数值慢慢回升，稳定在安全区间。
“行了。”她说，“手动模式能撑十分钟。”
林骁松开手，额头有汗滑下来。他没擦，从背包里翻出笔记本，翻开一页空白纸。笔尖悬在上面，没写。
苏念打开随身包，取出一台巴掌大的设备。银灰色外壳，屏幕只有拇指长。她接上独立电源，启动开关。
“这是什么？”林骁问。
“便携质谱仪。”她说，“我带它是因为……想查我妈当年的案子。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她把三份样本依次放入检测槽：一份来自陈渊实验室的失败体，一份是林骁母亲病历附录里的血检数据（扫描件），最后一份是林骁刚抽的新鲜血液。
屏幕亮起，波形图开始滚动。
第一道曲线跳出来时，林骁屏住呼吸。第二道叠加上去，几乎重合。第三道加载完成，三条线并排而立，关键峰值全部对齐。
“Neuro-x06。”苏念念出名称，“合成神经调节剂。作用是增强大脑电信号传导效率，配合外部刺激可提升反应速度与逻辑推演能力。但它会破坏自主情绪判断系统。”
林骁盯着那三条重叠的波峰，像是被人按住了后颈。
“也就是说……”他声音很平，“我和那些实验体，还有我妈，体内的药是一样的？”
“成分一致，浓度接近。”苏念调出数据对比表，“但你的代谢率比他们快三倍。正常人注射这种药，三天内会出现幻觉和记忆错乱。你没有。”
林骁低头看自己手臂上的针孔。棉球还在压着，血没渗出来。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母亲总在夜里坐起来，盯着墙发呆。他说“妈你怎么了”，她就回头笑一下，说“没事，听见心跳了”。
那时候他以为她是睡迷糊了。
现在他知道，她可能听见的是电流。
笔记本突然从他手里滑落，砸在地上。纸张自动翻动，停在某一页。
林骁捡起来一看，愣住了。
角落里多了一行红字，不是打印的，是手写的：
**当推理遇上被设计的真相，记得信任你的本能。**
他翻来覆去检查这页纸。之前是空的。他确定。
字迹……像极了母亲的习惯写法。收笔顿挫，横画略斜。
“这怎么回事？”他问苏念。
苏念接过本子看了一眼，眉头皱紧。“纸面没有新墨水渗透痕迹，笔压也不像近期书写。但这确实是新鲜字迹。”
她伸手摸了摸纸面，指尖带回一点红色粉末。
“荧光颜料。”她说，“遇体温才会显影。有人提前处理过这张纸。”
林骁沉默了几秒，把红绳残端绕回手腕。布条有点脏，但他没松开。
“她不是想让我找证据。”他说，“她是怕我变成只会算概率的机器。”
苏念看着他：“你觉得……她是通过某种方式，提前给你留了提示？”
“我不知道。”林骁合上本子，“但我知道一件事——我不是来破案的。我是这个案子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实验室主控台屏幕闪了一下。
绿色指示灯全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倒计时：10、9、8……
警报音响起，低频震动穿透地板。
“远程清除程序。”苏念立刻拔下质谱仪存储芯片，“他在格式化所有本地数据。”
林骁扫了一眼四周。服务器柜、监控主机、分析终端——全在倒计时。
“还能传出去吗？”
“网络被锁死了。”苏念快速翻找口袋，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发射器，“但沈知微昨天塞给我这个。说是应急用，能走离线信道。”
“那就上传。”
“需要三秒稳定连接。”
“我给你时间。”
林骁抓起篮球，冲向主控台。倒计时剩六秒。
他举起球，用力砸向屏幕。
玻璃碎裂的瞬间，画面闪出一行字：
【数据同步中 → 97%】
第五秒，画面变红。
第四秒，警报升级为蜂鸣。
第三秒，林骁再次挥臂，这次砸向服务器启动键。机箱发出短促嗡鸣，指示灯疯狂闪烁。
就在第二秒即将归零时，苏念按下发射按钮。
“好了。”她说，“数据走了。”
第一秒结束，所有设备黑屏。
整个实验室陷入半明半暗。应急灯还在亮，但主系统全部瘫痪。
广播忽然响了。
“你以为这是胜利？”
是陈渊的声音。
林骁站在原地没动。
“这只是激活序列的开始。”他说完这句话，信号中断。
房间重新安静。
苏念把芯片放进证物袋，封好口。她看了眼手机，信号格空着。
“周默收不到消息。”她说，“得等沈知微那边回应。”
林骁靠在墙边，喘了口气。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落在篮球表面，滚成一颗水珠。
他低头看着球。
表面有一道划痕，是从集装箱蹭的。旁边还沾着点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你说……”他忽然开口，“如果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连我的推理方式都是他研究出来的结果，那我现在做的每一步，是不是也在帮他完善实验？”
苏念走过来，站到他对面。
“那你告诉我。”她说，“你现在怀疑自己的判断吗？”
林骁摇头。
“那你就赢了。”她说，“他能控制数据，能预测行为，但他没法替你做决定。你选择相信本能，这就是变量。”
林骁抬头看她。
她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眼神更清。
“你妈留下编号牌，不是为了让你走进他的系统。”她说，“是为了让你跳出规则。”
林骁深吸一口气，把篮球抱起来。
他走到主控台前，弯腰捡起一块碎裂的屏幕残片。边缘锋利，在灯光下反着冷光。
他用它划开自己外套内衬，把笔记本塞进去，紧贴胸口。
然后他转身面向实验室大门。
“他还以为我在找真相。”他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苏念问：“知道什么？”
“我不是破局者。”林骁握紧球，“我是重启键。”
他走向门口，脚步很稳。
苏念跟上，手里攥着芯片袋。
通道尽头有扇铁门，通向备用楼梯。门缝底下透不出光。
林骁停下，把篮球换到左手。
他用右手推了推门把手。
没动。
他退后半步，抬起脚，准备踹门。
就在这时，头顶通风口传来一阵细微震动。
不是脚步声。
是某种设备启动的电流声。
林骁抬头，看见通风栅格边缘闪过一道蓝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苏念猛地把他拽向墙角。
一枚微型无人机从缝隙钻出，镜头旋转一圈，锁定他们位置。
它悬停两秒，机身底部弹出一个小舱，掉下一枚胶囊。
胶囊落地裂开，白色粉末迅速扩散。
林骁屏住呼吸，拉着苏念后退。
粉末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字母：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