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息庭的光落幕后，火神族的使节团沿着水阶向水宫深处行进。
路上灯火极少，水光经石壁折反，照在每个人脸上都显得冷。
岩炎与岩瑶走在最前。
岩姒被霁寒送回队伍，站得端正，神情沉静，但她眼角那点温暖还没散。
烬夭则站在队伍末尾，光越亮，她越像被往后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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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驻地后，火神族的长老们很快聚到一起。
这是惯例，只是这一次，比以往更沉默。
殿内燃着不寂火，火柱安稳，像在等待什么被说出口。
高位上，岩炎神情凝重，手按在火槛上，指尖火纹清晰得像刀刻。
岩瑶后坐在他左侧，衣袂垂落，火色柔，却压着极深的力量。
岩姒被安排在侧厅，不得参与。
烬夭连侧厅都不能进去，只能坐在外廊，望着殿门。
她而殿内的对话，像火纹一样在空气里隐约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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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族今日展现出的态度，与你我当年所见……不同。”
最先开口的是炎宿，声音稳，带着智者的平静。
“冷，却不避你我。”
岩瑶低声道，“他们是在示意。”
岩炎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判断。
火神族素来不惧水——
可眼下的三界并非单靠武力就能长久稳固。
炎宿继续道：“三界气息多年来越发紊乱。天道发布千年联谊令，绝非随意。”
“若是火与水能以某种形式立下长期盟约——”
他顿住。
殿内火光轻轻一跳，像是某种禁忌被摸到边界。
岩霜轻声问：“你们是在谈……联姻？”
联姻两个字被火光照亮时，殿内没有任何人反对。
岩炎闭了闭眼。
他不是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被推上政治棋盘的人。
可他是火神之王，是全族的天。他必须看得比任何人更远。
“若岩姒踏入水宫为亲，两族气息可稳定三千年。”
炎宿点头：“火神族与水仙族，本应互补。火若太盛，会灼；水若太静，会滞。若能相融，则三界久安。”
岩瑶的指尖紧了紧，却没有反对。
火神族从来都不是依靠温柔维系世界的种族。
他们的决定往往是清晰的、冷的、一笔划下去生死皆定。
只是这一次，被划在棋盘上的——是他们的孩子。
“岩姒……”
有长老犹豫问，“她愿意吗？”
岩炎轻轻呼气：“天命不问愿否。”
殿内无声。
这句话，便是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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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殿外，烬夭坐在廊下。
她听不到具体的内容，只能听见殿内火光的跳动。
那跳动不像往常的平稳，而是时强时弱，像在犹豫，又像在宣告。
她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混沌的影火轻轻在她胸口爬动，冷。
岩姒此刻正在侧厅，被两名侍卫小声询问一些礼仪。
她不知道父母在谈些什么，只隐约觉得空气里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在逼近。
烬夭抬头望了一眼被水光反射得苍白的天。
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但她本能地知道——
有一种危险的、她无法触碰的未来正在被悄悄展开。
而那个未来里，
岩姒会被带向她够不到的地方。
那是影最怕的命。
烬夭低下头，轻得几乎听不见地叹：
“姐姐……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火殿的门在此刻轻轻合上。
——
岩姒被唤入大殿时，仍不知道这场会议为何提前召开。
她刚从仙界的水镜试炼中归来，额前的碎发还带着未散的水息。烬夭则跟在她身后，步伐轻得像影。
殿内的空气比往日更凝重。
岩炎与岩瑶端坐高位，三名火神长老站在两侧，炎宿静静立在灯火下，像一柱稳重的火影。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火焰的噼啪声也像被压低了。
就在岩姒正欲上前行礼时，那位须发皆白的上古长老忽然抬手，指向大殿东侧——
一方沉默千年的黑色石碑。
岩姒自小就见过它，却从未真正靠近。
她只当那是族史，无甚特殊。
但今晚，长老的指尖触碰石碑的那一刻，火纹轻轻震动。
像是碑中的某种古老之物被唤醒。
长老开口，声音像从尘封数千年的深井里涌出：
“昔有火祖，独焰千劫；
亦有水皇，孤清万世。
二神不接，天地两裂。”
岩姒怔住。
烬夭也抬起了头，却听不懂，只觉得殿内突然变得压得她喘不过气。
长老继续念，那声音带着古楚时期那种厚重的拗韵：
“天道因之裂隙，万灵因之沉沦。
故立一约曰：
火得其清，则不暴；
水得其明，则不灭。”
炎宿的眼神微微一动，像是某道线索在心中串联。
岩炎手边的火光悄悄暗了半分。
岩瑶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一次一次，像是在与那碑文的节奏对齐。
长老的手按在碑身中央，裂纹在他掌下微微亮起：
“千载一次，贵子必合；
名曰——火水同契，天心再圆。”
整座火殿仿佛被这句话定住。
岩姒并未完全理解其中分量，但心跳却在无意之间猛然加快。
她只觉得某种无形的目光，从高处落在她身上，让她无法躲，也无法退。
烬夭站在她身后，纤小得几乎被火神们的影遮住。
她虽然听不明白那些古老句子，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把岩姒向另一个世界推去。
那种不安，不是来自殿内的火，是来自心口深处的影。
岩炎终于开口，声音沉如古岩：
“水仙族与我火族的命运，或许该再次被提上议事。”
岩瑶点头：“水火两脉，千年来第一次如此接近。”
长老补了一句：
“天道微动，非吉非凶。若再不稳固，三界恐因裂隙再受动荡。”
空气忽然冷下来。
炎宿这时才抬眼望向岩姒，缓缓说道：
“殿下于仙界展露的火莲，使水仙族极为动容。此举……或许应势而为。”
其意，不言而喻。
水火联姻。
火之继承人与水之贵脉——结契。
岩姒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烬夭的指尖轻微颤了一下。
她不懂政治，不懂天道，只本能地明白 ——
岩姒的未来，可能已经被推向了一个她无法触碰的方向。
长老念完最后一句碑文，那声音低沉回响：
“火水同契，则天心再圆。
天心既圆，余者皆命。”
所有火神都沉默下来。
这一刻，火影在地上被拉得极长，岩姒站在光里，而烬夭则被挤在光影的交界处。
岩姒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烬夭眼底正悄悄涌起一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