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令牌触及青石殿门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看似平凡无奇的殿门,骤然亮起无数细密繁复的银色纹路,这些纹路与令牌上的“门”之符号完美契合,仿佛一把钥匙插入了尘封万古的锁孔。
“嗡——”
一声低沉悠扬、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嗡鸣,自殿门内部响起。整座青石殿宇微微震颤,表面浮尘簌簌落下,一股苍茫、古老、带着淡淡悲凉与希冀的奇异气息,如同沉眠巨兽苏醒的呼吸,弥漫开来。
这动静不大,却瞬间吸引了墟市中不少存在的注意。尤其是旁边那座白骨神殿,那燃烧着幽蓝魂火的眼窝再次出现在门缝后,死死盯住了青石殿宇以及手持令牌的韩玉,魂火剧烈跳动,显示出其内心的不平静。更远处,一些强大的神念也若有若无地扫视过来,带着探究与惊疑。
韩玉对此恍若未觉,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这扇正在缓缓洞开的殿门之上。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厚重的青石殿门向内无声滑开,露出其后深邃的黑暗。那黑暗并非纯粹的虚无,而是如同凝固的墨汁,连光线都无法穿透,神识探入其中,也如同泥牛入海。
韩玉能感觉到,手中令牌与殿内某种存在的联系愈发紧密,那股召唤感也变得更加强烈。他没有迟疑,一步迈出,踏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就在他身影没入黑暗的瞬间,殿门再次无声无息地关闭,表面的银色纹路迅速黯淡,恢复了那副平凡无奇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墟市中,那些关注此地的神念徘徊片刻,终究未能探知殿内情况,只得悻悻退去。唯有白骨神殿门后的那双魂火眼窝,依旧死死盯着紧闭的殿门,久久不曾移开。
……
踏入殿内的韩玉,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眼前的黑暗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景象。
他并非身处真实的星空,而是站在一座悬浮于虚无中的孤零零的石台上。石台不大,仅能容纳数人,通体由与殿宇相同的青灰色石头砌成,表面刻满了与令牌上类似的、扭曲的门户符号。
而在石台的前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旋转的星云漩涡。那星云色彩迷离,由无数破碎的星辰、熄灭的恒星、乃至一些难以理解的几何结构碎片构成,散发出一种万物归墟、一切终末的寂寥气息。
这里,仿佛是某个世界的终点,又像是无数时空的垃圾场。
“归墟……”韩玉心中浮现出这个词。此地景象,与令牌信息中的“归墟”二字,隐隐吻合。
他的目光,很快被石台中央的一样东西所吸引。
那里,悬浮着一团柔和、纯净、不断变幻着形态的银色光团。光团之中,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由光线构成的人形轮廓,它蜷缩着,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而韩玉手中的黑色令牌,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光芒,与那银色光团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后来者……”
一个微弱、疲惫、却又带着某种解脱意味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传入韩玉的识海,正是源自那团银色光晕。
韩玉心神一凛,凝神倾听。
“……吾乃……‘巡天’星灵……‘门’之守护者……残念……”那意念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消散。
“纪元……之劫……将至……万物……归墟……此乃……定数……”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门’……即是……那遁去之一……留下的一线……生机……”
断断续续的意念,蕴含着惊天动地的信息!印证了韩玉之前的猜测!这“门”,果然与那席卷诸天的纪元之劫有关,而且,是那必死之局中,唯一的一线生机!
“吾……奉‘守门人’之命……看守此‘接引之殿’……等待……持‘钥匙’者……到来……”
“钥匙……”韩玉看向手中的黑色令牌。
“……然……劫气侵蚀……吾之本源……早已枯竭……仅余……残念……苟延……”
那银色光团的光芒,随着意念的传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那人形轮廓也变得更加模糊。
“后来者……持钥匙……穿过前方……‘归墟星云’……便可抵达……真正的……‘门’之所在……”
“但……切记……‘门’……并非……终点……亦是……起点……”
“门后……是希望……亦是……更大的……绝望与……挑战……”
“守门人……已……失踪……万载……‘门’之秩序……恐已……崩坏……”
“一切……皆需……汝……自行……探索……”
那意念越来越微弱,最后几句,几乎细不可闻。
“……小心……‘掠食者’……他们……觊觎……‘门’的力量……”
“……还有……‘寂静回廊’……那里……残留着……上一次……纪元之劫的……痕迹……或许……有……线索……”
“……吾……使命……已了……”
当最后一道意念消散,那团银色的光晕,如同燃尽的烛火,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黯淡、消散,化作了点点晶莹的光尘,融入了周围那寂寥的归墟星云之中。
巡天星灵,这道守护了此地不知多少万年的残念,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彻底归于虚无。
石台上,只剩下韩玉一人,以及手中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光的黑色令牌。
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语。星灵残念传递的信息量巨大,虽然零碎,却为他拼凑出了一副关于“门”与“纪元之劫”的模糊画卷。
这“门”,是应对纪元之劫的关键,是一线生机。但同样,门后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甚至连原本的“守门人”都已失踪,秩序崩坏。而“掠食者”和“寂静回廊”,则是他接下来需要重点关注和警惕的对象。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虚无,望向石台前方那片缓缓旋转、吞噬一切的归墟星云。
穿过这片星云,便能抵达真正的“门”之所在。
但根据星灵残念的提示以及他自身的感知,这片归墟星云绝非善地。其中蕴含着极致的湮灭之力,空间结构更是支离破碎,充斥着各种危险的时空陷阱和规则乱流。寻常炼虚修士闯入,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不过,对于掌控了混沌星眸的韩玉而言,这里虽然危险,却也并非绝路。混沌规则,本就与这归墟的终末气息有着某种同源性,甚至可以说,归墟是混沌的一种极端表现形式。
他盘膝在石台上坐下,并未立刻动身。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星灵遗言的信息,并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以应对穿越归墟星云的挑战。
同时,他也开始尝试,能否借助这“接引之殿”的特殊环境,以及手中的令牌,与混沌星眸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看看能否获得更多关于“门”以及前路的指引。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混沌星眸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那浓郁的归墟气息,缓缓旋转着,传递出一种既熟悉又警惕的复杂意念。
新的征程,即将在这片象征着万物终末的归墟星云之前,拉开序幕。而韩玉不知道的是,在他于接引之殿内接受星灵遗言的同时,墟市之外,因他手持令牌开启殿门而掀起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