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司大堂，孙厉肥胖的脸颊涨成了猪肝色。
“蹬鼻子上脸！”
那张盖着李玄指挥使印的公文，被他狠狠攥在手里。
“他李玄算个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钦差大臣了？搬空库房还不够，现在竟敢直接伸手要老子的人？！三百精锐？他吃得下吗？！也不怕撑死！”
一种被蝼蚁挑衅的羞辱感灼烧着他的理智，一把将公文摔在地上，怒火中烧，在大堂中来回踱步。
“不行！不能由着他这么嚣张下去！”孙厉猛地停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心头的邪火，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袍，便急匆匆地出了门，直奔周乾的院落。
然而，等待他的是紧闭的院门和门外两名真气境的守卫。
“孙副都督请留步。”
守卫面无表情地躬身，语气平淡无波:“周副都督有令，他要闭关修炼，参悟玄功，任何人不得打扰。”
“闭关？”
孙厉的心猛地一沉。周乾偏偏在这个时候闭关，是真到了紧要关头，还是故意避而不见。
“孙副都督请回吧。”守卫的声音毫无转圜余地。
孙厉的脸色变幻不定，阴晴交替。最终，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好！周老弟闭关要紧！本督改日再来！”
周乾靠不住了，或者说，周乾根本不想管。那李玄的调令怎么办？
那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占着大义名分，硬刚只会授人以柄。
孙厉脑子飞速转动，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不能硬来，那就只能拖了。
他回到玄镜司大堂，当即让手下传令。
“让沈达和陆渊立刻来大堂见我。”
天都城玄镜司做为剑南道玄镜司总部，设有大都督一人，副都督两人，指挥使三人，千户十二人。
沈达和陆渊就是天都城玄镜司另外两位指挥使。
这两人实力不俗，十数年前便已经是真气境高手，他们在大都督死后，便投靠了周乾和孙厉。
在孙厉有些焦躁的等待中，两人一同踏入了大堂，对着孙厉拱手一礼。
“卑职见过，孙都督!”x2
孙厉当即起身相迎，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无需多礼，二位请坐。”
沈达是个身材瘦高的中年汉子，陆渊则显得儒雅些。
“李玄的调令？”
沈达听完孙厉的转述，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之色:“给他调人？孙都督，那小子算哪根葱？也配指挥我们。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陆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孙厉：“孙都督的意思是？”
孙厉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硬顶肯定是不行，那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可以调给他，但什么时候调可说不准了”
他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剑南道这么大，任务还不多得是。东川那边几股马匪闹的凶，疑似与妖鬼有染，沈指挥使，你辛苦一趟，带上你的人，去查查。
还有西川，前几日不是报上来几起人口失踪吗？我看很有可能就是妖鬼干的，陆指挥使，你手下精干，也去详查一番。”
沈达和陆渊都不是蠢人，瞬间明白了孙厉的意思。这是要把人手都派出去，而且派的是与妖鬼有关的任务。
如此一来，李玄要人？
没了！不是不给，是实在抽不出人手，都派出去清剿妖鬼了。
合情合理，就算朝廷派人来查，也挑不出大毛病。
“高！实在是高！”
沈达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孙副都督放心，东川那些不守规矩的，老子早就想收拾了，这就点齐人马出发。”
陆渊意味深长道：“西川失踪案，确实疑点重重，事关百姓安危，刻不容缓。属下这就去办。”
两人领命，立刻起身去调集人手。
孙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
他坐回椅子里，端起凉透的茶又喝了一口，只觉得这口凉茶都带着几分甘甜。
李玄啊!李玄，想跟老子玩，你还嫩点！
他立刻唤来心腹文书，口述了一份措辞恳切，理由充分的回函，中心思想就一个：不是老子不配合，实在是人手捉襟见肘，都派出去了，爱莫能助。
当石横捏着那份孙厉的回函，冲进李玄的房间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憋屈：“大人！孙厉那老匹夫回函了。您看看，满纸的推诿搪塞！说什么人手都派出去了执行紧急任务，实在抽调不出！放他娘的屁！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凌千雪蹙紧了眉头，斟酌着道：“大人，孙厉此举，摆明了是阳奉阴违，堵我们的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玄一声突如其来的大笑打断。
“哈哈哈！好！好一个孙厉！好一个人手不足！好！好得很！”李玄抚掌大笑，笑声畅快淋漓，眼中闪烁着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踩进陷阱的锐利光芒，哪里有半分被刁难的恼怒。
石横和凌千雪都愣住了，面面相觑，完全跟不上自家大人的思路。被拒绝了还这么高兴？
“大人？您……您没事吧？”石横小心翼翼地问，怀疑大人是不是气糊涂了。
李玄止住笑声，面容却更加灿烂:“我清醒得很。石横，千雪，你们真以为，我发那调令，是真指望周乾孙厉或者十二州指挥使，乖乖带人过来？”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大剑南道舆图前。舆图上山川城池，纤毫毕现。他的指尖，精准地点在一处地形险峻的山崖。
“妖鬼之祸和长生教脱不了干系，但长生教总坛易守难攻。”
李玄的声音低沉而肃杀:“教主、左右护法、十大长老、三十六堂堂主，高手如云，盘踞剑南道百年，根深蒂固。我们现在这点人，这点实力，一头撞上去，死路一条！”
他的目光扫过石横和凌千雪：“内忧不除，何以攘外。周乾、孙厉这两个附骨之疽不拔掉，我们永远腹背受敌。玄镜司更无法凝聚力量去对付长生教！”
石横和凌千雪心神剧震，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了李玄那看似荒唐调令背后的深意。
调人是假，调虎离山是真！
“大人……您是要……”凌千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不错！”李玄斩钉截铁，眼中杀意几乎化为实质:“孙厉自以为聪明，把沈达、陆渊和他们手下的精锐都派出去执行所谓的紧急任务。
他这是自断臂膀。如今，周乾闭关！孙厉身边，更是只剩下些土鸡瓦狗！”
他猛地转身，目光锁住石横和凌千雪，观察他们的每一丝神色变化。
妖鬼案、长生教，迫在眉睫，李玄没时间跟他们耗。
他的任务时间，只有三十天！必须快刀斩乱麻，兵行险招！
“计划很简单！”李玄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字一句，切割着空气：
“等沈达和陆渊带着精锐离开天都城足够远的距离，我们就动手。”
他的手掌猛地并拢成刀，狠狠一劈！
“明日子时。千雪，你带人直接封锁玄镜司，隔绝内外。”
“石横，孙厉那个老匹夫交给你，以最快的速度把他的头颅给我拧下来。”
“周乾我来对付，完成各自任务后在玄镜司大堂会合。”
房内一片死寂。只有李玄手掌劈下时带起的微弱风声，和他话语中蕴含的滔天杀意，在空气中回荡。
石横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浑身肌肉贲张，玄铁棍在他手中兴奋地嗡鸣。凌千雪握紧了手中剑，剑鞘上浮现冰霜，眸子里也燃起了决绝。
他们跟着李玄洗劫了玄镜司库房，如今东西已经分了，他们两人和那两百玄卫已经和李玄绑在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已经没有退路了。
哪怕李玄的计划异常疯狂。
但两百就两百，成则独揽玄镜司大权，败大不了一死，反正妖鬼案查不出结果，朝廷问责也是死。
“大人！干了！”石横一声低吼，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
凌千雪深吸一口气，冰寒的真气在体内流转，平复躁动的心：“千雪，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