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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记忆的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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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或许该称她为“阿萍”,这是我从她翻动相册时,那短暂聚焦的意念中捕捉到的名字——依旧沉浸在那本厚重的相册里。冰冷的手指抚过每一张照片,如同抚过早已流逝的岁月,泪水混合着发梢滴落的水珠,无声地滑落。

“这张……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去公园……”她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一对青年男女拘谨地并肩站着,背景是模糊的亭台,“他紧张得同手同脚……”

“这张是小远满月……他抱着孩子,笑得像个傻子……”

“这张是去年……他说等攒够了钱,就带我去看海……”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水汽氤氲的模糊,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时间的帷幕,露出背后平凡却真挚的幸福,以及如今冰冷刺骨的遗憾。那本相册散发出的橘黄色光芒,随着她的诉说,温暖而稳定,仿佛在对抗着她周身那挥之不去的、代表死亡与分离的湿冷水汽。

我(林墨)静静地听着,没有催促。“辨妄之瞳”下,阿萍的形态愈发清晰。她确实已经不在人世,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河水暴涨,执念让她以这种水汽与记忆结合的特殊形态存在,核心就是对这本相册、对过往的极致不舍。她没有害人之心,只有化不开的悲伤。

张楠在一旁默默调息,但注意力显然也放在了这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哆咪不知何时也跳下了柜台,蹲在不远处,碧绿的猫眼好奇地打量着那本发光的相册,尾巴尖轻轻摆动。

终于,阿萍翻完了最后一页,那是一张空白的页脚,似乎预示着未完的故事。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哀求地望向我:“店主……我……我只想给它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不能带着它……沉在冰冷的河底……它应该被记住,这些日子……应该被记住……”

她想典当的,是这些记忆的载体,是这份“过往”本身。她希望这些承载着爱与温暖的瞬间,能有一个归宿,不至于随着她的彻底消散而湮灭。

我沉吟着。轮回书店收纳过各种执念、怨气、愿望,但直接收纳如此庞大且纯粹的美好“记忆”,并不多见。这份“典当物”很特殊,它蕴含的能量是正向的、温暖的,对于目前致力于“善念织网”平衡内部的书店而言,无疑是上佳的滋养。

但风险同样存在。如此强烈的情感记忆,若处理不当,可能会干扰书店内其他“念”的平衡,甚至可能与某些负面记忆产生不可预知的反应。而且,收纳意味着承担,书店将成为这些记忆永恒的保管者。

更重要的是,契约如何订立?代价是什么?

阿萍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她更加急切,抱着相册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我……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只有这个……和我自己……”她的话语带着决绝,“如果您需要……我这点残存的念想,也可以……”

她想把自己也作为代价的一部分

我摇了摇头。“书店不收魂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你的‘过往’,我们可以收下。”

我走到柜台后,取出了那支古老的“契约之笔”和一张空白的、泛着微光的契约纸——这并非普通纸张,而是书店规则力量的延伸。

“以轮回书店之名,”我提笔,笔尖自然而然地流淌出蕴含着法则力量的墨迹,“今收纳‘阿萍’所托付之‘记忆相册’一册,内含其与家人之珍贵过往。书店将妥善保管,使其不因时光流逝而湮灭。”

契约纸上浮现出相应的文字,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至于代价……”我顿了顿,看向阿萍那充满期盼又带着不安的眼睛,“你需要付出的,是‘彻底放手’。”

阿萍愣住了。

“放下你对这些记忆的执着,放下你对过往的不舍与遗憾。”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并非让你遗忘,而是让你释然。让这些记忆安放在此,而你……该去你应去之地了。”

彻底的放手,换来记忆的永恒安放。这对于沉溺于过去的执念而言,是最残酷,也是最慈悲的代价。

阿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周身的湿冷水汽翻涌不定。放手?这意味着与她最珍视的一切做最后的诀别。她看着怀中的相册,眼神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相册上的橘黄色光芒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也变得明灭不定。

书店内一片寂静,只有她低低的啜泣声和水滴落地的轻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最终,阿萍深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怀中的相册,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我同意……”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颤抖,“请您……好好保管它们……”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手中的契约笔自动在契约纸的代价一栏,勾勒出一个代表着“释然”与“放手”的复杂符文。

嗡!

契约成立!

相册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橘黄色光芒,温暖、明亮,瞬间驱散了阿萍带来的阴冷与水汽。光芒如同有生命般,包裹住相册,然后化作一道温暖的光流,主动投入我胸口的黄杨木牌之中。

我能感觉到,一份沉重而温暖的“记忆”汇入了书店的“念之库藏”,它独立于其他能量团,像一颗温暖的星辰,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与此同时,阿萍周身的湿冷水汽开始快速消散,她苍白的身体变得愈发透明,脸上的悲伤逐渐被一种平静所取代。她最后看了一眼相册消失的方向,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谢谢……”她轻声说道,身影如同晨雾般,缓缓消散在书店的空气中。这一次,是真正的消散,执念已了,归于天地。

书店内重归平静,只留下地板上那一小滩渐渐干涸的水渍,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低头看着手中光芒渐熄的契约纸,感受着库藏内那颗新生的“记忆星辰”。

一份承载着爱与遗憾的过往,成为了书店新的基石之一。

而门外,冥府的监测器依旧沉默。

暗处,基金会的目光或许仍在窥探。

但在这片刻的宁静中,轮回书店,似乎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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