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像一阵来历不明的风，刮走了血咒快递的危机，也留下了一堆更让人头疼的问号。
“异常事务协调与管理”？“临时工”？爷爷的“老熟人”？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拼图，但我手里的碎片太少，根本拼不出全貌。他警告我别乱来，语气像极了长辈训斥瞎捣鼓的熊孩子。可问题是，我他妈的也不想捣鼓啊！谁愿意大半夜不睡觉跟血尸玩对视？还不是被这破宿命和空空如也的钱包逼的！
还有张楠那风铃……
第二天早上，张楠准时来上班，依旧是那副文静沉稳的样子，换上围裙就开始熟练地擦拭机器，准备今天的物料。
我状似无意地溜达到门口，盯着那串贝壳风铃看了半天。普通的贝壳，普通的绳子，看起来就是在某个旅游景点十块钱三串买来的纪念品。
“老板，早。”张楠注意到我的目光，随口问候。
“早。”我指了指风铃，“这玩意儿……挺别致啊，哪儿买的？”
张楠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哦，那个啊，上次逛夜市看到的，觉得声音挺好听就买了。挂在门口有点生气，不然总觉得门口空荡荡的。
她的表情自然无比，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是我想多了？真的只是巧合？昨晚那声打断我“引鬼符”的清音，只是恰好赶上？
我压下心头的疑虑，也笑了笑：“是挺好听的。”
白天的工作照旧。或许是“第二杯半价”的活动还在持续，客流量比前几天还好了一点。我看着张楠在吧台和后厨之间忙碌穿梭，应对顾客游刃有余，甚至还能抽空给几个在书店看书的学生推荐饮品。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让我觉得自己晚上经历的那些简直像个荒诞的梦。
直到下午，一个插曲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平静。
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个穿着花哨、脖子上挂着个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一脸横肉，看着就不像善茬。他点单的时候语气冲得很，对张楠呼来喝去，嫌奶茶做得慢，又抱怨糖放少了。
张楠一直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耐心解释。但那男人不依不饶，最后甚至用手指着张楠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你他妈会不会干活？不会干滚蛋！”
我当时在书店这边整理书架，听到动静皱了皱眉，正准备过去。
却见张楠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没说话，只是抬手，看似无意地扶了扶旁边书架上一本快要掉下来的厚皮书。
就在她手碰到书脊的瞬间——
“哐当！”
那男人面前吧台上放着的一个不锈钢滤网，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滚烫的热水溅了那男人一裤腿。
“啊！”男人烫得跳了起来，怒气更盛，“你他妈……”
他话还没说完，头顶那盏为了营造氛围而垂下来的、装饰性的小吊灯，灯罩螺丝“咔”地一声松动，整个灯罩歪斜下来，虽然没掉，却晃晃悠悠地悬在他头顶，投下的阴影正好笼罩住他。
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头看着那摇摇欲坠的灯罩，又看了看地上还在冒热气的滤网，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悻悻地瞪了张楠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破店”，连奶茶都没拿，扭头快步走了。
店里其他顾客也被这接连的“意外”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张楠弯腰捡起滤网，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她甚至还对旁边受到惊吓的女顾客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东西没放稳。”
我站在书架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是巧合吗？滤网掉落的时机，灯罩螺丝的松动……太巧了。
那种不协调感再次涌上心头。张楠的镇定，不仅仅是因为性格沉稳，更像是一种……对某种力量或者说某种局面的习以为常？甚至……掌控感？
她扶书架的那一下，是下意识的动作，还是……某种引导？
我不敢确定。
下班时间到了，张楠结算完今天的营业额，把钱交给我。
“老板，这是今天的流水，比昨天好些。”她语气平静，好像完全没把下午的冲突放在心上。
我数着那叠不算厚的钞票，心里五味杂陈。这点钱，付完她的工资和原料成本，剩下的也就刚够我吃几天泡面。祖父的钱依旧杳无音信。
“张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今天下午那个客人……你没吓到吧？”
张楠推了推眼镜，摇摇头：“没事，这种客人偶尔会遇到，习惯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开门做生意，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保持平常心就好。”
平常心……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配上下午那诡异的“巧合”，总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她脱下围裙，跟我道别：“老板，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靠在吧台上，叹了口气。口袋里是微薄的收入，脑子里是混乱的谜团。店员可能不简单，官方（疑似）人员神出鬼没，书店底下还压着个不知道啥时候会爆的邪神。
这日子过的，真他娘的充实。
我锁好店门，将白天的喧嚣与活人气隔绝在外。夜色如同墨汁般渗透进来，书店恢复了它原本阴森的面目。
我没有立刻去研究那些“客录”或者《煞骨图》，而是走到门口，再次看向那串贝壳风铃。
伸出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叮铃……叮铃……”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随着铃声扩散，我隐约感觉到，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属于夜晚的窥视感和低语，似乎被这声音抚平了一些，变得不那么焦躁了。
这风铃，果然不普通。
张楠，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陈知道些什么？
而我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店主，又在这盘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看着那串微微晃动的风铃，感觉自己和这家书店，正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笼罩。
而我能做的，似乎只有先想办法，活下去，并且……搞清楚明天进货的奶茶叶，还能不能赊账。